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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那颗恒星已经遮蔽了半边天空,飞船方向略作修正,把行星Gliese581g锁在星图中央。转眼间这颗行星也迅速增大,遮蔽了半边天空。飞船停止激发,干净利落地停下。埃玛笑着埋怨:
“船速实在太快啦,快得都来不及说完导游词。褚爷爷,现在飞船已经进入息壤星的重力范围,你的飞船要点火了,准备进入轨道。”
两名老宇航员早已穿好太空衣,这时从气密门出去,飘飞到“褚氏”号,进入指挥舱。“褚氏”号原来没有设人工驾驶系统,所以他们随身带来一个微型驾驶台,把它外接到飞船电脑上。此前,在行进过程中,这边已经用管道向“褚氏”号泵送了液氢液氧,把十个半空燃料罐都装满了,也把后者的同位素电池更换成最新型号的。少顷,“褚氏”号的蟋蟀尾须处冒出蓝色的光芒,它离开“天马”号,然后逐渐加速,进入息壤星的轨道。“天马”号上的常规动力也同时点火,尾随着前者。
现在,他们可以俯瞰息壤星了。这颗星球基本是地球的蛮荒版。星球表面大部分是水域,陆地约占三分之一,其上有很多面积很大的湖泊。河流水系还没发育成熟,没有大的江河,只有短而细的河水流向湖泊,也有串珠似的湖泊由一段段的河流串着,一直延伸到海洋。火山活动相当剧烈,陆地上随处可见火山喷出的浓密烟云,连海洋中也有很多地方冒着黑烟。火山附近多是浓云密布,闪电在云中频繁地闪亮。
“褚爷爷,请系好座椅上的安全带,‘天马’号准备降落了,是用激发方式降落,我们要实验它的着陆功能,也想请你亲自踩踩息壤星的地面。”
这会儿飞船基本处于失重状态,姬继昌把褚爷爷按在座椅上,仔细系好安全带。船员们对各种物品也作了检查,该固牢的固牢。飞船以虫洞方式进行降落会产生一个新问题:重力不是逐渐加大而是突然出现的,这也许会造成一些小小的麻烦。
“天马”号精确测定了飞船到地面的距离,这是“虫洞式降落”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如果降落距离过短,飞船脱离虫洞后可能处于悬空状态,并在突然出现的重力中坠落,造成船体与地面的撞击;如果降落距离过长,则会在息壤星地面爆出一个半球形的洞。实**副卡普德维拉按测定距离调定激发参数,然后向地面降落。由于在降落过程中息壤星的重力仍被隔绝,所以降落十分轻松,只是十微秒的一瞬。然后,它“突然出现”在息壤星的一处平坦地带,船外的太空景色也在瞬间切换为地面景色。在同一瞬间,息壤星1.1g的重力突然淹没了失重状态下的飞船。乘员们都感到眼前一黑,这是重力突现造成的脑部失血。飞船内也同时叮当一片,这是各种器物“落地”时发出的声响,虽然它们在失重状态下已经被绑缚固定,但不一定与地面或桌面贴实。不过,总的来说,降落过程十分顺利。此前乐之友科学院曾担心,“重力突现”也许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生理反应,毕竟这是人类从未经历过的现象(在过去的任何情况,重力都是逐渐产生的),现在可以放心了。
等视野恢复正常,埃玛扶着褚贵福出来,让他第一个踩到了息壤星的土地,鱼乐水、姬继昌、生物学家谭玉璋和行星地貌学家森随后下来,再随后是康平、阿瓦廖夫等人。当年阿姆斯特朗第一个踏上月球时曾说过一句名言:个人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今天应该是更伟大的时刻,但褚贵福留下的名言是:
“我操!这风景怪头日脑的!”
他像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观看。这儿的重力比地球稍大,但还不至于影响行走。昏暗的红色太阳挂在地平线上。湖水极其清澈,一片空无——这儿当然不会有水草和鱼虾。褚贵福的眼睛在头盔里滴溜溜乱转,兴致勃勃地观看着,也许他在想象着这儿一万年后、十万年后的情景。谭玉璋和森对他介绍说,虽然地球上的“行星猎人”们已经发现了上万颗行星,但这是第一次踏上行星实地考察。遗憾的是,如果以地球生命的生存条件为标准,绝大部分行星的自然条件都太严酷,比如没有液态水、无大气、高辐射、酷寒酷热,等等。唯有少数几颗星球条件稍好,比如息壤星。虽然它眼下不适合生命存在,但它非常类似于地球的原始地貌,它的大气层也类似于地球早期大气,也就是说,它至少有发展成现代地球的可能性。森笑着说:
“褚老,关于生命的存在条件,我是比较乐观的,我认为,只要有能量——不一定是阳光,比如地球的深海热泉附近就有以化学能为生的生命——有液态水,生命就可能存在。我相信,以息壤星眼下的条件,只要输入合适的、成熟的生命模板,十万年内肯定会变成生命乐园!”
谭玉璋说:“用不着那么长时间吧。出发前我们就制订了‘生命加速计划’,其运行机理很简单——在某颗星球上播撒生命种子后,增加一个人工增益程序,即每隔若干年就派人来一次,筛选出那些能够存活的、生命力强悍的微生物,然后人为地大量繁殖,并再次向整个星球全面撒播,然后再筛选再播撒,反复进行。用这种强化办法,可能一万年内就能建立该星球的生态系统。当然,这要求‘阿姨团队’提前进驻,所以嘛,褚老,可能二十年后地球就会派人来啦,那时你可以一同过来。”
埃玛笑着说:“只是这儿的时间节奏让人难以适应,一天比较长,合地球的十二天,但三天就一年!真可谓时光匆匆,但也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还有,可惜这儿没有月亮。褚爷爷,你的卵生崽子永远不能在月光下谈恋爱了,实在遗憾!”
鱼乐水笑了,“埃玛,你褚爷爷可不喜欢这样的小资情调。”
“你说得对。在这样的蛮荒世界里,崽子们只要饿不死、能长大、能生崽子就行,哪有闲心谈什么恋爱!”
众人大笑。姬继昌问:“褚爷爷,这颗行星你瞧中没有?如果瞧不上,咱们再逛逛别处。”
褚贵福果断地说:“不再挑了,就是它了!我知道宇宙里没有伊甸园,能找到这么一颗有水的行星已经不错了。这儿的最大好处是离地球近,便于照料,想走亲戚也容易。”
“你决定了?”
“决定了。”
“好的,那我们就开始安置了。”
姬继昌通知了“褚氏”号。两名老宇航员驾着“褚氏”号向低轨道转移,不久,“褚氏”号的外层铠甲在重力作用下自动脱落,向地面坠去。它们在下坠过程中与大气摩擦,温度迅速升高,轻云物质在高温下喷射出来包住铠甲,在飞船后面形成了一条长达数万千米的洁白腰带,围住了整颗行星。腰带飘飘摇摇地下坠,在下坠过程中分离,散落在陆地上和海洋里。“褚氏”号绕息壤星的不同纬度转了十几圈,生命种子也被撒播到整颗星球,其中的厌氧微生物将很快苏醒,与外界进行新陈代谢,从而开启星球生命大循环的第一步。
“褚氏”号完成撒播后重新爬高,定位在远太空轨道,它将在那里待上一段时期,等着地球的“阿姨团队”来临。现在“天马”号准备从地面起飞,仍是使用虫洞方式。在船艏的激发区域,近光速粒子驱赶着静止的空气原子或分子,爆出连续的微弱闪光,在息壤星的大气中开辟出了一条动态的真空通道。终于,第一次粒子对撞实现了,船艏爆出一团白光,飞船瞬间被混沌所包围;重力也在同一瞬间突然消失,乘员们都产生了“红视现象”。若干微秒之后,飞船已“突然出现”在远太空轨道,舱外的地面景观也瞬时切换为太空。
起飞就这样完成了,鱼乐水不由得想起过去飞船起飞时的“壮丽场景”——在如雷的轰鸣声中,明亮的飞船尾焰照彻天地,成百吨燃料的燃烧才艰难地托举着飞船缓缓上升。而现在呢,实在是“易如反掌”。科学技术的力量让人敬畏,一如大自然使人敬畏一样。
飞船放飞一架“小蜜蜂”,把两位老宇航员从“褚氏”号上接过来。姬继昌笑着对褚贵福说:
“褚爷爷,向你的卵生崽子们告别吧。‘天马’号就要返航,把你、十三名幼儿、鱼阿姨和两位老宇航员送回地球。你别舍不得这些人蛋,反正有了亿马赫飞船,你想来探望那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褚的表情。飞船离开地球前爸爸曾说过,据他估计,褚不会随飞船回地球的,他属于那种“一根筋”的生性,只会往前闯,不会后退。既然他用后半个人生和全部财力干了这件事,就是把自己和五百万枚人蛋紧紧绑在一起了,不大可能抛下它们独自回地球的。但姬继昌不忍心把一位七十二岁的老人撇在地老天荒之处,想尽量把老人劝回去,哄回去。在他劝说时,褚贵福没有拒绝,姬继昌将其作为默认,立即命令“小蜜蜂”再次飞过去,准备把十三名冬眠的幼儿接过来,然后“天马”号立即起航,以免他又改变主意。不过,“小蜜蜂”刚刚起飞,褚贵福就平静地说:
“让‘小蜜蜂’回来,把我送回老地方吧。”
姬继昌大为失望,“怎么了?你不是答应过,要回地球陪我老爹下棋钓鱼嘛。”
小豆豆说:“褚爷爷,我爷爷交代过的,让我一定把你拉回地球。”
褚贵福咧嘴一笑,“很可惜,这辈子怕是没这个福分啦。”
姬继昌说:“你可不能食言。你还说要回地球给张明先老人上坟呢。”
“麻烦老姬替我去吧,我伸腿之前哪儿也不去,只守着我的人蛋。十三名幼儿也不回去,是死是活都跟着我。”
一旁的埃玛、田咪、康平也都纷纷来劝老人。虽然他们即将开始环宇航行,那同样是生死未卜的征程,很可能一去不返,但毕竟身边有两千个同伴,有性能卓越的亿马赫飞船,至少心理上比较亮堂。而褚贵福老人则是孤苦伶仃地守着一艘比蜗牛还要慢的破飞船,不免让人心生怜悯。大家劝了很久,老人只是摇头。最后,鱼乐水叹道:
“算了,不要劝了,劝不动的。咱们就成全他的心愿吧。”
她起身与老人拥别。拥抱时褚贵福低声说:“乐水,你对天乐那件事也想开点,遂他的心意吧。”
鱼乐水感激地低声说:“谢谢。我想得开。”
褚贵福的眼中泛着泪光,同她拥抱了很长时间。对于粗犷霸气的褚贵福来说,这是难得的温情流露,似乎连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也变得温和了。鱼乐水心中作痛,笑着说:
“褚叔叔,既然你决定留下了,那就先别忙过去。我们留下来多陪你一天。虽然以后地球会派人来看你,但咱俩肯定是最后一面了。”
褚贵福明显有些犹豫。他当然很看重这最后的相聚,不过最后还是挥挥手说:“算了,不耽误你们的行程了,该聊的话已经聊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他嘿嘿笑着,“我怕多留一会儿,你会劝得我改变主意啊。不行,我的人蛋离不了我。”
指挥舱里几个人依次同他拥别。他们为褚老穿上太空衣,送他去气密门。大厅里,姬继昌已经指挥两千名船员列队为他送行。大家齐声高呼:
“向先行者褚老致敬!”
老人笑嘻嘻地向大家挥手,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儿离愁别绪。鱼乐水、姬继昌、埃玛、小豆豆等几个人把他送回“褚氏”号的冷冻装置里,再次同他告别,肃然看着他的笑容冻结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