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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巴陵县岳阳楼,摆下“庆功宴”的高从诲满脸的春风得意,他可真是太让往日的同僚们羡慕了。
“高司令,以后您在东京赚了大钱,可不能忘了巴陵这一班弟兄们呐。”
“嗳~~哪儿的话,高某能够在东京混口饭吃,这都是兄弟们的抬爱?没有兄弟们的支持,能有我高从诲的今天?”
高从诲说着,还拿起了酒杯,站了起来,宾客也都是跟着站了起来,便听高从诲说道,“这次高某托了关系,在东京寻了个大金主,专门合伙开了个电影公司拍电影。往后只要能赚钱的戏,没的说,都可以来入股!”
“那就多谢高司令啦!”
“有高司令这句话,兄弟们那是既高兴,又放心……”
“高司令,祝您发财!”
“步步高升,高司令!”
“哈哈哈哈……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整个人容光焕发,高从诲有了柳璨的推荐信之后,东京方面至少兵部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高从诲而已,给个面子准儿没错。
再说了,有钱拿啊。
这阵子钱阁老也没有准信儿,他们能怎么办?
兵部秉公办事这种事情……几百年来就没这么干过。
如今高从诲,因为镇压“乱匪”有功,兵部调他入京另有重用。
至于怎们个另有重用法……再说。
反正按照官场惯例,都是要先考察考察的,考察个一年半载的,很合理吧。
期间高从诲为了帝国的文化事业繁荣昌盛,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华谊优伶”公司,拍拍电影出出唱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为帝国的发展添砖加瓦,出一份力,做出一份贡献嘛。
只是高从诲和马景离开湖南之后,就突然湘北“剿匪不力”,那就不是此二人的责任,而是继任者失职。
对此心知肚明的巴陵县官场老油子们,也都打起了别的主意。
老官僚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岳阳楼的豪华厕所内,酒过三巡借机出来吐酒的几个老油条,吐完了之后,漱口擦手点支烟,整个厕所都是烟雾缭绕。
“高司令这一走,岳州怕是要玩。”
“不是岳州要玩,是整个湘北都要玩。张家已经跑了一半,这几天都忙着搬家去武汉呢。昌江县的米粉厂、化肥厂,全都关了门。这‘劳人党’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
“嘿嘿,谁叫张家跟《赵一钱》里头演的一样呢。”
“张子之后还不如赵老太爷呢。”
“那是……”
抽着烟,一时无语,好半晌,有人突然道:“听说,有人打算去武汉搬救兵,武汉那边进奏院,也发起了‘两湖一体’的议案。要不要动武,估计这几天就会知道。”
“毕竟离得近,如果武汉要动手,最迟后天,炮舰一定会出现在‘荆江口’,巡弋洞庭湖只要成为事实,那咱们就不用先急着跑。可以先观望观望。”
“‘湖南三张’抛了最少五个亿的资产,光朗州和咱们这里的稻田,就有七十万亩,他妈的,不抛不知道,一抛吓一跳。这哪里是‘湖南三张’,分明是‘湖南三王’。”
“王爷算个屁,王爷才多少资产。现在抛出来的还是明面上的,一家化工厂,一家火药厂,抵得上多少亩地?再加上茶园、桑园、各类型纺织厂……除了吴王这一脉,亲王根本没得比。”
“更别说官场里头那些个副主任、副局长,多少姓张的?”
“你们说,张家既然跑的这么坚决,是不是闻着什么味儿了?!咱们要是观望,会不会陷在里头?”
“赌一把么。赌赢了,张家跑出来的资产咱们低位入手,只要度过难关,往后就不是五亿能赎回的,没有六七十亿,想也别想。”
“赌输了呢?”
“赌输了?赌输了老婆孩子一扔,带着真金白银去东京,还怕找不到新的婆娘,生不出几个崽子么?”
“……”
岳州到底跟别处不一样,江对岸就是“地上魔都”,所以地方豪族虽然没有“湖南三张”那么夸张,却也是颇有资本,属于不小的一股能量。
但要说让他们在正常情况下吞了“湖南三张”地面上的几十亿资产,可能性就是零,没有几乎。
不过,如果连趁火打劫、火中取栗的贪婪都没有,那还玩个屁。
别人恐惧我贪婪!!
抄底“湖南三张”在这时候抛售的资产,的确就是赌博。
赌中央玩一把大的,赌“地上魔都”玩一把大的,赌岭南势力玩一把大的,赌江东势力玩一把大的……
不管是哪边发力,湖南这里,就会拉锯。
只要拉锯了,那就赢了,完全不必担心资产突然缩水。
盖因一旦有人下场,那就是下场容易离场难。
没有几个人面对如此恐怖的沉没成本,会一刀斩断的。
“湖南三张”敢,也只是明面上敢,本质上来说,在王角率众“下克上”在衡州站稳脚跟的那一刻起,“湖南三张”就有选择地抛弃了重资产。
土地、物业、厂房、设备……
能转移的就转移走,不能转移的破坏,大量资金集中在了巴陵县,创造了现在前所未有的“巴陵胜状”。
长沙城过去三百年间积累的豪门世族,精华全在巴陵县,出省的则是在“地上魔都”,但也只是一江之隔。
从家族的角度来说,当时间拉长,那么一时的得失,对一个豪门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除非决不能失去的核心利益。
“湖南三张”,抛开基本就是野路子的“逍遥散人”这一脉,剩下的根本无所谓土地的一时易主。
两次内战累积的经验,让他们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即便是带有革命性的新贵上台,十年二十年,也就开始“复古”了,倘若有个三十年五十年,那么熟悉的业务,又会回到经验丰富的“世族”手中。
贞观纪元之前的时代,在那个帝王都要给自己弄一个年号的时代中,土地和人口,拿捏住了,就是拿捏住了一切,直到被新的暴力摧毁。
而贞观一百六十八年之后,就不再是那么简单,“新贵”赋予了自己新的“权能”,又用一百多年的时间,将这个“权能”普遍化、习惯化。
人们认为理所当然的社会逻辑,不过是近似一场上百年数百年的社会实验罢了。
灰狼是野生的,但通过长期的驯化,灰狼变成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