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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疆,望海城。
转眼间,裴远回来已经有半月之久,半个月以来,他在丞相魏泰和舅舅沈秋亭的带领下,已经逐渐熟悉了明疆的政务,处理起来也愈发的得心应手,到是这个沈雨洛……让他有些头疼,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亲自烧菜给裴远送去,还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吃完。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裴远因为很多年没有吃过家乡菜的缘故,心中还有些感动,可却没想到她日日如此,今日醋鱼、明日虾羹、后天粉蒸肉,搞得裴远头大的不行。
“兄长,你怎么不喝啊?是太清淡了吗?”沈雨洛说着便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自顾自的品了起来,“很好喝啊,这是我用火腿、笋干、还有鲍参足足熬了三个时辰才……”
“雨洛。”裴远打断了沈雨洛的话,他放下手中的书籍为难道,“我中午吃的实在多了些,现在一点也不饿,你还是端给舅舅吧,他这几日也甚是辛劳。”
他在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丫头一直这样下去了。
“我爹的那份我已经让人给他送去了。”沈雨洛脱口而出。
“那你把它端给其他人吧。”裴远说完便再次拿起桌案上的书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了起来。
裴远的突然冷淡让沈雨洛不开心了起来,她皱起了眉头怨道:“兄长,当真不喝?”
“不喝。”
“好,既然兄长嫌弃雨洛,那雨洛以后就再也不来啦,这些日子……你就当雨洛是在作践自己好了。”沈雨洛生气地说完这番话,端着鸡汤就要走。
“你……”沈雨洛尖酸的话语让裴远很是吃惊窘迫,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地拒绝她送来的饭菜,竟然会惹得她如此生气。
无奈的他连忙起身,喊住了她“雨洛……我喝,你放那吧。”
沈雨洛听到这句话立刻转过了身,歪着头笑道:“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兄长嘛。”随即就小心翼翼地给裴远盛了一碗。
裴远轻轻地尝了一口,漏出无奈而感慨的笑容,“嗯,好喝。”
“好喝就行,那明日我还来给兄长送。”沈雨洛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沈雨洛的这句话险些呛到了裴远,他面露言辞诚恳道:“雨洛,不是我不想吃你做的饭菜,更不是嫌弃你,只是你日日如此,这样不仅耽误你的时间,也影响到了我的事务,你看这样如何,每周……你来一次,这样我既能吃到你的饭菜,也不耽搁彼此太多的时间。”
裴远语重心长地商量的样子让沈雨洛一时也不好拒绝,而且他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沈洛羽便只能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
看到沈雨洛答应了以后,裴远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他笑道:“这才是那个小时候听话的丫头啊。”
其实裴远心里一直只是简单地把她当成是自己亲妹妹来看的,可此时的他或许并没有发觉,沈雨洛根本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
那日,裴远喝完鸡汤以后,沈洛羽又缠着他,让他讲了好久在大宁的所见所闻,要不是裴海刚好有事情来找裴远,她怕是还要任性好一阵子。
“哦?雨洛也在啊。”裴海缓步走了进来。
“姨丈好。”沈雨洛微微屈膝道。
明疆的风气和大宁还是有些不同的,上至国主贵胄下至臣民百姓,他们之间的相处都比较随和自然,并没有那么多森严的繁文缛节。
“既然姨丈找兄长有事相谈,那雨洛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沈雨洛临走前还给裴远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告诉他不要忘记两人之间的约定。
“等等,天那么晚了,我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裴海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话音传来,沈雨洛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裴海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王,这么晚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来远儿,坐。”裴海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而沉重了起来,“远儿,你有信心治理好明疆国吗?”
“父王……”裴海的话让裴远有些不解。
“想必你舅舅和魏相已经告诉你了吧,我其实……已经好些年没有上过朝了。”裴海的眼中泛起了愧意和无奈,“尤其是你母后走了以后,我几乎就没有再出过佛堂。”
“父王……孩儿知道父王心里的苦。”裴远宽慰道。
“你不懂,我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一方之主,年轻的时候,有你伯伯在,所以我那时便只知游山玩水、吟诗作赋,丝毫不问政事,可谁曾想你伯伯却英年早逝,所以你祖父便只能把国主之位传给了我,可我糊涂啊,登基之后丝毫不会处理政事,又听信了那花承嗣的谎话,惹了一场大祸,给明疆百姓和我们裴家带来了难以弥补的伤害。”悲从中来的裴海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歉意。“这么些年来,若不是魏相一直在操持着朝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治理这个国家。”
裴海的话也让裴远黯然无言,因为他说得都是实情,裴远无法为他开脱,十一年前的东远之乱,仅明疆国就死了近十万人。割地称臣、缴纳岁币,无论哪一项都是明疆臣民心中的奇耻大辱,就连他的十年之困也是由此而生。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裴远长出了一口气,止住了眼中想要滴落的泪水。
良久,裴海擦去了眼中的泪水,他欣慰地看着裴远,像是看到了赎罪的曙光,“这些日子,你舅舅已经把你的表现告诉我了,我和他都对你很满意,我想……你是时候接过明疆国的担子了。”
裴海的意思让裴远十分震惊,回国以后他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登上明疆国主之位,但却没想到会这么早,在他看来,等到父王百年之后他再登基那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闻言立刻起身正色道:“父王,孩儿怎能提前……”
裴海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打断了裴远的话,他走到门前释然道:“听说南昭国的云丘寺向来是天下佛家最胜之地,既然如此那里便是我的归宿,寥寥余生,青灯古佛,以赎生平之罪。”
“父王……”
“我已经和礼部说过了,三日之后……就是你的登基大典。”
风儿萧萧,月色朗朗,那一刻,裴远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裴海远去的背影,心中似有万顷碧波。
束云阁的日子里,每每他读到书上那些疆场挽弓、运筹千里的豪迈之时,心中的苦楚与辛酸又有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