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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阳轻轻笑了笑,眉眼都舒展开,“小姑,今晚上我睡哪个房?”
看着他那样老实不客气的把别人家当自己家,胜岚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住这儿了?”
梧阳虽然疲惫,但仍穿着黑色西服,西装外套随手丢在客厅沙发上,白衬衫因为煮东西的缘故上头两颗纽扣没扣,袖子也高高挽起来。
听到她的话他陡然一惊,细密的眼风在她面前拂过,确认她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这才慵懒又失望的说,“这么说小姑是让我走了……”又适时的叹气,“你是不是很讨厌见到我?”
胜岚觉得好笑,这大侄子今天可是转性了,这么刚愎的一个人,难得有这么自省的一天。
她冷笑看了他一眼,“我可没那么说。”
他赫赫就笑了起来,勾起一缕弧度来,眼睛半眯着,“那么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刚刚答应我的,不能反悔了。”
“叶梧阳你……还是三岁小孩子么?都多大了还来玩嘴皮子游戏……”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知道她叶胜岚偏偏吃软不吃硬,而且一言九鼎的脾性。
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上叶家给他们说去?”
没想到梧阳竟然没有生气,嘴角无声的弯起来,“小姑,如果是你说的,我就回去。”
叶胜岚在卫生间里单独待了很久,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蒙太奇手法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才咬牙发觉自己被叶梧阳那小子给摆了一道!
这小子摆明了吃准她吃软不吃硬,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如果和家里的人说,人是碾走了,但是也不知道这小子口无遮拦会乱说些什么,况且……也不知道叶家威胁他什么,让大侄子走投无路到要来投靠她的地步。
她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真要赶他走吗?她洗了很久,莲蓬头滚烫的水流冲击下来,心里就隐隐作动,想想大哥大嫂从小对她的好处来,想想大侄子那惹事精从小到大在叶家挨过的不计其数的揍打(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给打的),终于还是下不来这个狠心。
但是,当真要收留他吧,她又有些不放心了……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小时候把动物当小犬养,凑活大了发现是一头狮子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被威胁过,就是三哥叶柏笙也不能。
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很晚了,夜凉如水,就算屋里开了地暖,也能感觉到窗户上扑着凉薄的雾气,连脚踏在地板上都觉得涔得慌。
胜岚去客厅倒水返回房间的时候,顺路走过安排给大侄子的那间房,门虚掩着,可以看见大侄子被子都没盖,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她恍惚了一下,推门进去。他的行李随意的铺陈在地上,显得凌乱,看得出这不是一场有意谋的出走,箱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也不过几件薄薄的衬衣裤子,和他平常抽的烟而已,连厚实的衣服也没有准备。
他潦潦倒在床上,睡得不踏实,睡梦里额头都打结,形成一个曲曲折折的“川”字。嘴抿着,眉宇陷在窗户投下的淡淡光线里,衬得下颚的线条愈发坚毅,和大理石浮雕一样完美无瑕。
她迎着光看了他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帮他把被子拉上来,光晕扫在他的睫毛上,她移开眼,讪讪掏出来电话,坐在床边,拨通了三哥的内线电话,任由那边的忙音流淌在耳边。
窗户上可以看见远处的江户灯火,阑珊热闹,一如她现在起伏不定的心绪。电话等待的铃声在耳边响着,无端让人烦躁,她转过脸,却看见大侄子的头微倚在枕头一边,手攒着被角,嘴唇扇动,无声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在对谁说对不起?胜岚迷茫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把电话给掐断了。
夜依旧不动声色,从楼上看下去,景致极佳。
尽管如此,自梧阳在她屋里住下之后,胜岚的生活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如她所言,她在那公寓里住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不过一个月里头偶尔去个两三回,往往是上去换一下衣服就走,或者是上去休憩一下,连过夜都极少。自从接连开了新会所之后,她要顾及的地方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睡觉都睡不好,所以她和大侄子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
大侄子也没有和她提过什么,甚至她都不知道他在她家里面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再也不回去叶家了,她都没有再去关心过他。直到有一次,偶尔路过公寓楼下,看着上面还亮着灯,索性把车停在楼下,咬牙就上了楼。
走廊的声控灯这时候亮得及时,掏钥匙也掏得利索,门开了,屋里和之前显然没有什么两样。
连门口的拖鞋都摆放得齐齐整整的。
胜岚皱眉,敢情是出去了?又顺道开了过道的灯,直到走到大侄子房门口,这才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保洁工人。
胜岚鲜少在这里居住,只知道保洁一个星期会过来一次,却不知道是在哪个时间段,保洁工人见到她是极其客气的,还特地解释了今天晚上为什么会这么晚过来打扫的原因。
胜岚只盯着墙上的一副画瞧,大概是大侄子闲得慌,也不知道上哪儿买了这么一幅画来挂着,想着想着失了神,这才留意保洁从厨房的垃圾桶里拎出来一个包装得很完整的忌廉水果蛋糕,盒子做得精致,盒上还印着某个如雷贯耳的饼家的名字。胜岚很少吃甜食,但对这家人还是有点印象的。
“这家老字号平常排队排得老长的呢……”工人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问她,“请问……这个蛋糕,是要丢掉吗?”
胜岚下楼的时候有点心慌意乱,直到走到楼道口,才有勇气把皮夹子打开,掏出里面的身份证出来瞄一瞄。
出生的年份是作假了的,大概是当初叶家抱养的时候做了手脚,但月份和日期应该不会出错。
她瞥了一眼,轻轻念着,十一月十三号,十一月十三号,捏着身份证的手心不由自主的在出汗。
刚好走到楼道管理员身边,她猝不及防,抬头便问,“今天是几号?”
对方被她一唬,本来还记得清的日期也哆哆嗦嗦说不完整,又抬手看了看手表,才说,“好像是十一月十四号。”
心跳不知道怎么就漏了一拍,她好像是昨天生日呢,可是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家里的人也忘记了。
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只有他……
大侄子……
蛋糕,生日蛋糕?她坐上车,重重的把门一关,她可从来不爱过生日。自从知道自己是被叶家收养之后,她更不想面对和这些东西有关的任何问题,包括她的出生日期。 夜幕四合,夹杂在黑暗布幕下的星子,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四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无弹窗阅读)清清冷冷的夜里,陡然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好了,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摞着,想要打开车窗透一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