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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越久,昏睡的日子便逐渐减少了起来。只是每当梦回眠深处,恍惚间浮起的,皆是与之不一样的时代与世貌。梦中的自己,就那么飘浮在都市森林的半空,静静俯视着庸庸碌碌的人与交通,在喧闹的街道上穿梭不息。而当她缓缓伸出手想去抓紧些什么,人便从半空中急坠而下,硬生生地惊醒了过来。
惊醒之初,眸瞳朦胧,思绪懵懂。忽而忆起庄周梦蝶的典故,勾出了心底处缠绕不断的迷惑。
到底是蝶妆扮了庄周的梦,还是庄周点缀了蝶的梦?
末秋的雨点淅淅沥沥,被风刮打在芭蕉叶上,奏鸣了一首子夜小调。轻轻的光刃擦划过墨浓的天际,乍闪出周遭事物的轮廓及影子。
玖儿耗劲地坐起来,不熟练地摆动着软趴趴的四肢,一步一跌地爬近窗边。
因为雨下得突然,床尾的透气窗并未于睡前关上,正毫不遮掩地洞开着。风吹过枝叶婆娑,夹带凉湿和草根气息缕缕不绝地拂进室内,好奇又热情地扑向了那呆坐着外望的,周身满面颇带禅意的稚嫩面粉团,一直至墨天将明……
哈嗤——
大黑狗充满灵气的褐珠子,水汪汪的似映着担忧的神色,呜咦着偏头关注着藤蓝里的动静。
哈嗤——哈嗤——
粉琢的人儿迷蒙着眼睛,皱了皱鼻子,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正好是午炊时分,邻近的卫家刚好面临油瓶见底的窘况,卫子谦身受母命被踹出门,涎着脸皮来和黄氏借点猪油和盐花。才刚踏进院门,便听到弱弱颤颤的喷嚏声,于是放声喊道:
“洪婶——玖儿她着凉了哦?”
黄氏正在内屋用小被子将女儿捂实,听到声响笑着招呼卫子谦进去。“哎,囡儿这些天晚上睡不稳妥,大白天又不肯补觉。昨晚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我四更天朦胧睁开眼,居然发现她趴在窗边呆坐,也不知道是多久的事儿,整个人都冰冰凉凉,毛发和衣物都蒙上了厚厚的水气……”
卫子谦将手上的物什搁到桌上,凑近床榻去看人,果然那脸色没有前些天的红润粉嫩,反倒苍白得有点发青。
黄氏瞥见他带来的两个空瓦碗,问:“是不是你家厨灶缺什么了?”
“嗯!今儿大哥二哥回来得突然,阿母没赶得及上市集,便使我来借些油盐回去。”
“大郎和二郎回了?那你爹呢?”黄氏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我家的有没有带口信回来?”
卫子谦眨巴了几下眼睛,摸着后脑勺憨笑道:“阿母急着赶我出门,还没得空跟哥哥们聊上几句呢……”
黄氏想了想,站起来去取桌上搁着的瓦碗。“那我先将东西送过去,五郎你顾看着下阿玖,等我回来啊!”
他才刚应声,黄氏早就转身往外走出去了。屋里少了人对话,自然安静了不少。卫子谦正值活跃的少年时期,哪里耐得住气,开始不断地逗弄襁褓中的人儿,扮鬼脸、装猪叫……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却只换来卢玖儿一脸平静的凝视。
自导自演了好一会儿,卢玖儿还是只瞪着眼珠子瞅他,卫子谦不禁纳闷起来。忽尔转念一想,对了!一定是因为身子不爽,所以玖儿才没心思被他逗着玩呢!
“好吧,玖儿不怕,谦哥哥帮你把脸色弄好看点哦!”卫子谦边说,边摩擦手掌,下一瞬便向小脸蛋攻过去。
虽然他的力度不重,但是惨遭两只狼爪蓄意的肆虐揉躏,她下意识地徒劳挣扎着,而下一秒他的举措,令她错愕得全身僵硬如石,脸色煞白又恼红!
卫子谦低头想亲她的嫩脸颊,没料到偏遇玖儿一个扭头,便亲上了花瓣般的小嘴唇。他神情古怪地皱了皱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嘟哝了句:“啧,一股奶味儿。”然后居然还偏首呸呸几声。
他……居然还敢嫌弃!他小子还不是一嘴的糖甜味儿!
她涨红了小脸,用漫天的哭声愤怒抗议着,将卫子谦急得团团转,又拿小响鼓,又做鬼脸,使尽十八般功夫,却终不得安宁。
隔壁的卫家屋舍因多了人气,比起以往就是热闹忙活了很多。黄氏才进到院门外,就瞅见辆显眼的牛车拴紧在屋旁的老树干上,跨步进院内,几样物什暂放置在天井处,似是从牛车卸下后尚未来得及归整的样子。
“卫嫂!”黄氏停步在天井处,提气喊了几声,“卫哥、卫嫂——有没人在屋?”
薛氏闻声迎出来看见,哎哟一声连忙接过黄氏手上的调料,道:“那死崽子跑哪儿耍去了,居然敢劳你亲自送过来,回头我赏他一顿藤条鞭肉!”
“没那回事儿,他帮我看着阿玖呢。”黄氏往里屋方向望去,正好瞧着了坐在厅上两兄弟,转头笑道,“才几个月没见,大郎二郎又长了许多,眨眼就都成了大人模样了。”
薛氏也得意地笑不拢嘴。“毕竟是在大城大宅子里做工,也不求什么飞黄腾达,只要他们都能长些见识,食饱穿暖养得起一家子,我也就知足地去酬谢神恩了。”
黄氏陪着抿唇笑了,接着张望了几眼,问道:“怎么不见大卫哥?”
“说是大宅里的三姨奶奶临盆,所以可能晚几天回,也可能晚几个月才回……”薛氏不免抱怨起来,“到大宅做工一年才许休歇几趟,前头说忙走不开,现下也被事儿绊着回不来,再拖下去临近年底年关,他就更没闲工夫回家里来了!”
“那叫贵人事忙嘛。”黄氏知她只是想发泄下,也没往心里去,“那……有我家那位的消息吗?”
两家的男人都在城里的大宅做事,女人们就长住这郊野村镇的田庄帮忙,所以平时无论哪一方返家都互带消息,或是报个平安。
薛氏恍然省起,扭头便唤大儿子出天井来,问:“你洪叔有让你带话回来吗?”
大郎礼貌地跟黄氏问个好,然后摇了摇头答说没有。
黄氏心下不大踏实,细细问他:最近何时见到他人?身体如何?事务忙么?有没有其它特别的事儿等等。
大郎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洪婶不必担心,料想洪叔返庄也是近些天的事儿,不然肯定会交代咱们给您传话的。”
黄氏听了这话,还是没办法舒心,但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心事重重地告别了。
当大郎回到里屋,二郎替他满满地斟了杯茶,浓郁怡人的茶香扑鼻而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愧为顶级的云峰毛尖,若不是主子肯体恤赏赐,恐怕他们这般人家再庸碌奋斗三十年,也未舍得去买上一两茶叶。
二郎将斟壶搁回桌面,抬眼问道:“最近大宅里不是有些风声吗?哥刚才怎么不跟婶子提提,让她有所准备也好啊。”
大郎睇了门外一眼,才端起茶杯细细品着,语意清淡道:“没影儿的事,提了反而让人瞎闹心。”
二郎挑了挑眉毛,年轻的脸庞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怎么会是没影儿呢?我听说上面早下了急令,让大总管列份名单,还得逐家逐户去探情况。所以只要上了那单子,总得是有机会的。”
“错了。”大郎摇摇头,“先不说洪叔那不争不求的老实巴交性子,单是因为这事由大总管全权负责,以他的精明滑溜,事情就不会简单。”
二郎听了心里隐隐一动,但一时之间,还是摸不太清这话里的含义。
大郎见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发愣,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往后慢慢就会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