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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三眼听了刘宝说完,咬着嘴唇不说话。刘母若真是被精怪附了身,这事倒真是麻烦得很。乡下民间不是没有专门替人驱邪除怪的巫婆神棍,但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即使找到有真本事的高人来,也必定免不了与附身的精怪一番斗法,俗话说神仙与妖精斗法,受苦的是病人。
寻常病人也就罢了,刘母患病卧床多年,身体孱弱,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腾?到时候就算精怪除了,刘母只怕也得跟着一命呜呼。
冯三眼、刘宝正自忧心烦恼,不平老道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老人家一大早去镇子上出摊算卦,没想到半路绊了个趔趄,跌倒在路旁的浅水坑里,人虽然没事儿,但一身道袍湿透,只得回石牛观里换衣服。
“你们哥两个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敢情偷看寡妇洗澡被人打了?”不平老道取笑冯老三和刘宝,说完突然盯着刘宝打量一阵,又抽着鼻翼靠近刘宝嗅了嗅,撇嘴道:“你小子身上怎么似乎隐隐约约沾了妖气?这可不是好事儿。”
冯三眼听不平老道这么一说,心头一动,便拉住浑身水渍泥污的老道,将刘宝之前所说之事复述了一遍,让老道帮忙出出主意。
不平老道捋一捋胡须,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若真是精怪附身作祟,确实有些麻烦。刘宝害了大老鼠性命,这是死仇,岂能善罢甘休?”
刘宝听了老道这话,一颗心往下一沉,不料老道又说道:“不过这事儿在老道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或许能有法子救刘母一命。”
冯三眼和刘宝连忙问老道有何良策,老道故作高深,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眼下关键是确认刘母究竟到底是不是真被精怪附身。
不平老道换好衣服,和冯三眼刘宝一起来到刘家,刘母躺在床上还在没睡醒,但睡姿很怪异,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时不时抽搐几下。
不平老道皱眉看了一阵,低声对刘宝和冯三眼道:“举止失常,身上一股子妖气,看样子还真是被精邪附身了。”
冯三眼也低声道:“道爷,上次咱们对付那造畜的歹人,您老人家一尺子打在那喷毒雾的骷髅头上,一下就破解了邪法。现在乘刘大婶睡着了,您不妨再用那尺子来这么一下子,说不定能一下子把这精怪从刘大婶身上打下来。”
不平老道冲冯三眼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知道个屁,道爷的天蓬尺确实能破邪祟,但这一尺子打下去,精怪是能打下来,但刘母身体孱弱,这条命估计也就跟着完蛋了。”
刘宝听得满头大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老道领着两人出了里屋,安慰刘宝道:“刘小哥你无须担心,咱们一旁等着,等你母亲睡醒,道爷我先自有法子救你母亲,你们俩到时候听我吩咐就是了。”
刘母这一睡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来,一睁眼就呼唤刘宝到跟前,又是要解手又是要喝水。刘宝手忙脚乱一阵伺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刘母又吵着嚷着要吃烧鸡卤肉。
正闹腾间,不平老道和冯三眼走进刘家里屋,不平老道手里还提着一包刚从街市上买来的五香肉干。
刘母不理进来的生人,眯着眼抽着鼻翼一阵乱嗅,似乎是闻到了不平老道手里肉食的气味,尖声尖气朝刘宝发号施令:“这是五香肉干的味道,给我拿来,我要吃!”
不平老道大马金刀坐到屋子中央的破旧木头矮桌旁,掂了掂手里的肉干,朝刘宝母亲笑道:“这位仙家,想吃肉干不难。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又何必为难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太太?”
刘母一听这话眼睛一瞪,仔细瞧了瞧不平老道,见这老头是道士打扮,也不回话,反而冷冷对刘宝说道:“我的儿,你可真是孝顺,请来道士给你老娘做法祈福么?”
刘宝耷拉着脑袋,搓着手说不出话来。
不平道人又说道:“仙家不必再装模作样了。畜类精灵苦心修炼,无非是图个正果。这祸害平民百姓的事有违天道,老天爷可看着呢。”
刘母仰头发出尖利刺耳的怪笑,笑到最后声音里已满是怨恨:“既然被你们发觉了,那老身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老身本是南岳衡山修炼百载的鼠仙,近年来修行之途始终无所进益,想来是老身幽居深山洞府,不涉足红尘俗世,反倒缺了一份得道的机缘。老身便想着出山来到人世间逛一逛,希望这人间烟火能使老身有所感悟。”
刘母盘膝坐正身子,精神气态完全不再是刘宝那体虚气弱的老母亲:“没想到,还没出得这湖南地界,就因为一时贪嘴吃了几块下水烂肉,被这无知小子害了性命!还将老身的法体煮成肉汤吃进了肚子里!这口怨气老身怎么能轻易咽得下去?!”
刘母说着双目如钢刀一般,狠狠剜了刘宝一眼:“你小子既然你害死了老身,又毁我肉体,老身这缕精魂便只好附在老太婆身上,以后你便把我当亲娘奉养吧。你若是乖乖听我的驱策,那也还罢了,但凡不如我的心意,我叫你老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宝浑身颤抖,噗通跪倒在床边,磕头如捣蒜:“是我有眼无珠,大仙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可怜的老娘,要报仇您冲我来!”
不平老道叹息道:“善缘恶缘,都是天定。你被刘宝砸死也是该有此劫。我看不如这样,你放过刘宝和他老娘,以后刘家给你设立牌位香堂,日夜焚香供奉,慢慢消弭罪愆,您看如何?”
刘母冷哼一声:“东北出马仙堂的路子么?老身不稀罕!老身就是要狠狠折腾这户人家,否则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不平老道见着鼠精如此决绝,脸色一沉:“您真是铁了心不肯回头了吗?这样的话可就别怪老道不客气了!”
“嘿嘿嘿,好大的口气!”刘母一阵尖笑,脸上满是鄙夷神色:“就凭你这行将就木的臭牛鼻子,也想吓唬老姑奶奶?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老道不再搭话,和冯三眼拖起还在朝鼠精不停叩头求饶的刘宝出了里屋。
来到前院,刘宝顾不得磕得青肿的额头,急忙问不平老道:“道爷,这下撕破脸皮,可怎么办才好?您可得想法子救救我娘啊!”
老道眯着眼睛道:“所谓先礼后兵。这妖孽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就怪不得咱们不仁义。刘小哥,那鼠精的肉身还有剩下的么?”
刘宝道:“当天就做成肉汤吃完了,只剩下一张鼠皮。”说着一指院子角落的晾衣竹竿,上头搭着一块油亮的灰黑色皮毛。
老道拍手道:“这就好办了!三眼,你腿脚利落,拎着这块鼠皮去一趟镇东的狸子岗,绕着岗子转三圈,然后原路返回到这里,无论背后有什么跟着,都不要出声驱赶。”
冯三眼应了一声,随即忍不住问道:“道爷您这是有什么妙计了?”
老道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冯三眼和刘宝打小撒尿和泥的交情,刘宝家出了这档子事他自然不敢怠慢,当即拎了鼠皮,急急忙忙往狸子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