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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葫芦并没有完全康复,雁云骑马时不得不尽量慢下来以减少颠簸,清晨出发若快马加鞭本可以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往城中,但以那走马观花的速度,两人入城时已接近晌午。

不知是否因为昨晚葫芦被她拍了几掌,她总觉得葫芦的脸色白得跟那街边铺子上卖的纸人儿一样。

沿路经过药铺,雁云所说之药材那掌柜都说只曾听闻不曾见过,于是她只买了些白及、三七、血竭之类的寻常药材,想要磨成药粉给葫芦内服。但她还是担心这些医治普通病痛的药材,能否治好葫芦那奇怪的病。

在雁云正要向老板打听这边是否有专门贩卖云南蛊毒的地方时,葫芦却把雁云拉出了药铺,边走边说:“大小姐,您这明目张胆地问那掌柜,就不怕他上官府告上一状?”

雁云不解:“他为何要告状?”

“若非官府允许,私售奇珍药材都是要脑袋的罪,你是常年居于深山养尊处优,不知这世间律例无情人心险恶呀。”葫芦一副百晓生的得意样子。

她看了看刚才买的那些寻常药材:“但这些怕是都不足以为你疗伤解毒。”

“我带你去个地方。”葫芦也不说去哪里,拉着雁云就往城西跑去。

城西毗邻洞庭湖,此时天光正好,泛着微波的湖水在太阳底下宛如无数金砖铺开来,跃动的光占满了她全部视线。

雁云看得正入迷,却被葫芦一拉:“看什么呢,快来。”

说罢,她便被他硬拉进一处小巷之中。

“来这里做什么?”雁云看四下无人,也不知道葫芦又想干什么。

葫芦快步往前,雁云警惕地跟在后面,这巷子极窄,若是两人并排着走只能侧身才能通行。巷子两边多数是街边店铺的侧窗,高过人头,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她探了探头,看向巷子前方,巷子的尽头是另一条开阔街道,依稀还有人声传来,却遥远模糊,与这窄巷俨然如同两个世界。

突然葫芦停了下来,雁云看到他在一扇木门前站住,这门是开着的,但门上却掩着一条厚重的灰色布帘子,牌九骰子声从中清晰传来。

葫芦撩起布帘,示意她进去。

“我不会赌。”雁云得知这是赌坊,一脸厌恶转身欲走。

他也不急,只说:“你进去便知,这不是玩牌九摇色子这么简单的。”

“不也还是赌?”雁云不想与他争辩,心说这葫芦不仅嗜酒,原来还是个赌徒,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葫芦见雁云皱眉,猜中她心思,说话时不禁带了三分惨兮兮:“我可不是赌鬼,这里面有我们需要的药材,你看,我这伤还没好全,要是没有救命的药……”

“只准这一次。”雁云侧目瞥了一眼葫芦,走进这间赌坊里,葫芦也顺势跟了进来。

雁云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心里也在打鼓,有些后悔刚才仅凭葫芦一句装可怜的话一冲动就进来了。身上余钱不多,本想着赶往长安再作打算,却偏偏遇到这么个劳什子,把她拉到赌坊来。

两人刚一进屋,牌九声就停了,两个浑身是肉的魁梧大汉走过来,均是一脸凶恶地看着雁云和葫芦。雁云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这厅堂很小,就只有两张木桌八张条凳,一张上面趴着一只黑猫,另一张上摆着零乱赌具与一些散碎银两。

“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恶声恶气地问道。

雁云不由得往葫芦身旁靠了一步,低声说:“身上余钱已经不多,你可要想好了。”

“这不是有我嘛。”葫芦也压低了声音说道,然后朝着那络腮胡嘿嘿两声,道:“这位壮汉,我们来此当然是赌咯。”

“你们?”络腮胡鄙夷地看了看葫芦的打扮,又看了看雁云,语气充满不屑:“一个穷酸小子,一个弱质女流,你们拿什么来赌?我们坐佛堂的规矩,赌本可必须是稀世宝贝,金银财物我们不认,看你二人还是走吧!”

“既然来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坐佛堂的规矩我知道。”葫芦说完蹭了蹭雁云。

“干嘛?”雁云疑惑地看着他。

“玄音须。”葫芦小声说。

玄音须是迟天宗给她治疗肩伤的药,昨晚为了救葫芦拿出了一些来用,没想到他竟让她拿这个做赌本,这家伙可真够厚颜无耻。

雁云脸气得铁青,从包袱里拿出仅剩的一包玄音须,递给那满脸狐疑的络腮胡,然后冲葫芦低声说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好,要是输了便把你留在这里抵债!”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进去随便赢点出来就行了。”葫芦这话说得如稳操胜券一般,雁云知道他一向大言不惭,也懒得与他说话。

络腮胡拿着这包玄音须往内室走去,这屋子的东角没有点灯,所以之前雁云不曾细看,随着大汉的身影她才注意到,原来那东角有一扇低矮的门,同样是用布帘遮掩的严丝合缝,若没被大汉撩起来,内室的光亮根本不会走漏半分,人在外面当然也不会留意到这里有一扇小门。

依稀听到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络腮胡快步走了出来,一改之前态度,恭敬地说道:“二位请。”

葫芦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雁云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朝灯火昏黄的内室走去。

她原本以为这么小的厅堂,其内室也一定不会大到哪里去,却不想这布帘后的房间如此开阔,只是粗略一看,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余张桌子,半数以上都有赌客在设局开赌,这些人手边的赌本更是千奇百怪,有罕见的珍奇药材,有古董玩物,甚至有机关精巧的暗器。他们赌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有寻常摸牌九,摇色子猜大小,但连斗蛐蛐、猜长短这些儿戏之术也拿来赌。

真是一屋子怪人。

“不知二位来此要怎么赌,又想赌什么?”一个干细刺耳的声音响起,如拉动锈蚀转轮所发出的涩耳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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