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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一直营业到戌时,在云浅忙里忙外招呼客人的时候,离玖一直很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直到云浅去敲门时,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吃饭了。”看见离玖的气色好了许多,云浅有些高兴。
“嗯~”离玖慵懒地哼了一声,揉了揉微肿的双眼:“幸苦你了。”
次日清晨,值守了一夜的云浅匆匆收拾过后准备赶去督护衙门:”衙门还是一团糟,我还是先去处理一下。海小医如果来了,你派人来找我。“
离玖点点头,有些心疼,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昨夜硬是换下了自己和刘七手,而他,也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了。比之几月前初来烟雨楼的青涩倔强的小子,云浅此时的模样似乎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坚毅。
晨曦暖红色的光芒斜斜洒进了督护衙门,云浅到时武场上已经严整地排列着五十一名黑衣甲士,他们之中有期待的目光,但更多的都是睡意未消的倦态。
能到齐,已经不错了,若是往常这些人此时只怕还在被窝里埋头大睡,云浅做了例行的清点和训练之后就把几乎所有人都派出去寻街。他需要让督护骑重现在人们的视线中,至少眼下要让金陵城西南的所有人都习惯他们的存在,但他毕竟只有堪堪半百的兵力,只能极为大胆的放一个空门了。当然,他也不相信在这安定都城中,有谁会大胆到擅闯督护衙门。
“你们几个,去把所有在职军士的履历都给我搬来。”衙门里,云浅只留下了昨日的通传三人组和江洲。矮子里面拔高个,这四个人至少都没有擅离职守。
“说说吧,你们对我都有什么看法。”云浅温和地请四人把东西放下,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通传三人组组面面相觑,看着这位面容俊朗的少年将军此时满面和风,总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害怕。瘦小的江洲依然低着头,过了半响挤出一句道:“将军有抱负,有决断,但少缜思,不通军务,任不长久。”
江洲这小子疯了吧!通穿三人组此时一阵狂汗,这个平日里寡言又不起眼的瘦小子,自从昨日云将军来了以后,就开始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本性。要说他是急于向上爬吧,也没见过这么挤兑上司的。
云浅依旧浅浅微笑着:“你说得对,我没有领兵的经验,确实不通军务,所以今天留下诸位请教些事情,但不知为何说我少缜密难长久呢?”
“将军昨日杖了人,也杀了人,这都是应该的,然而将军做完这些事后,随便交代了几句,就和那位公公遁去了。殊不知,这之后还有许多繁琐的隐患需要处理。诸如,此时并非战时,而将军处斩军士没有向兵部提前通报,虽然他们并没有因此发难,但对于那些尸体和家属安顿事宜都拒绝接手。据属下得知,那些离了职的军士已经联系了死者家属,今日下午便会来衙门闹事,而将军恰好将整个督护衙门空门大开。”江洲地语速极快,声音不大却清晰。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云浅这回是真的怒了,这种事情自己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通传三人组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新将老兵,在上司考察下属的同时,下属同样也会对上司有所观望,特别是在云浅闹了这样一出大事之后。江洲却丝毫不心虚,从容地答道:“将军没问,属下自然不会说。昨日我等已奉命处理善后事宜,但如果将军就这样甩手不再过问,那便是作为将军的疏漏。”
云浅默然,自己确实没有事先做足功课,当下虚心地问道:“如此,你有何看法?”
“依属下之见,衙内不可无人把守。家属哭闹申冤,军中也并非罕见的事,将军最好是避而不见。以往本该由兵部出面,而眼下,若将军信得过,属下愿为将军挡一挡,不过兵部方面还是需要将军跑一趟的。这里毕竟是都城,尸体不可能胡乱埋了。”江洲答道。
“哦?你若负责,如何处理?”云浅看向江洲。
江洲也终于抬眼和云浅对视,道:”甲士封门,申令罪行,带头闹事军士责以军法,家属遣押江陵府。“
云浅本来期待一个十分细腻的答案,却不想如此粗暴,不免质疑:”如此手段,对内尚可,对外恐引起民怨。“
“国之凶器,无威何立,况且那些人本就有罪,只是此事将军不能再出面。为将者,多养恶犬而少以凶厉示人,属下愿为将军做一番恶犬。“
“方才你不是说本将难长久?为何仍愿做恶犬?”云浅有些欣赏江洲的同时也有些看不懂此人了。
江洲忽地整好一家,单膝跪道:“将军非是屈于池中之物,故而就算将军被驱贬,属下也愿追随!”
云浅没有被立刻打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江洲:“你并不完全了解本将,这样妄作决定,将来不怕后悔?”
江洲微微摇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属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不想再这样混死终生。跟随将军或许会后悔,但人生在世,活得凶险一些并无不好。”
“活得凶险有什么好!”云浅有些恼怒,他现在每天就在刀口上走,难以理解这种由于过于安逸而生出愚蠢的想法。
“不知将军经历如何,但属下也曾跃马提枪在疆场驰骋过。刀兵剑戟从身边掠过时,胆战心惊,仇敌之血溅在身上时,畅快淋漓!”江洲的表情忽然有些狂态。
“够了!”云浅不能理解这种杀人的快感,微微平复心绪后,问道:“你以前在何处从军?”
“征南军骁骑营。”江洲的眼中闪过骄傲。
“那你如何落魄如此?”云浅有些疑惑,征南军当年可是由大将军梅世千统领,卫国如今的疆土几乎都是他们打下来的,而骁骑营更是其中绝对的精锐。江洲是上过沙场的,混到现在少说也能做个佰长了。
“家父江年生,骁骑将军,后跟随梅帅编入驻国军。六年前梅帅谋反被诛,家父亦受牵连入狱而死,宫中虽行恩赦不行连诛,但我也被贬为兵卒,而后派送至此。”江洲神色自若,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