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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眼见身边的婢女还在尖叫,人群中央的一个翩翩君子不由蹙眉暗恼,再让这些临危不堪用的奴婢叫下去,只怕自己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就要散了。他抬眼瞥见前面的骑从、大奴已经有所动摇,当下再不迟疑,伸手拽住了身边还在尖叫的婢女刷刷就是两巴掌,直接就将婢女给打懵了。
“再敢出声,就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这位面容姣好,素袄白裳的君子狠狠地瞪了脸部发肿的婢女一眼,人群中顿时被他的威严给吓住了,再无人敢出声。
稳定局面的君子看着外面那些骑马呼啸,偶尔还逼近射上一箭的骑兵,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就是因为知道当下战乱未平,道路不靖,所以这次提前返乡才带了这么多的奴仆骑从,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路上没有碰上盗匪山贼,却是遇上了一股汉军的游兵散勇。
起初他发现后面跟着一什汉军骑兵频频靠近窥探,而且来骑竟然是胡儿后就知道对方企图不良,连忙催促仆从加快车速向前进发,赶往最近的亭部、乡聚。没想到没过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队胡骑,害怕中伏的他又连忙下令抄近路赶往邻近的有人烟的地方。
不料这正中了这些胡骑的计,他们如果在官道上劫掠还有所忌惮,不敢仓促下手,现在看到车马中计脱离官道顿时就像闻到鲜血的狼群一样齐齐出动,最终在这片荒原里围住了车马一行人。
这下子被胡骑围住,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任凭这位君子派出人去对这些汉军胡骑威吓利诱,但这些汉军胡骑却不以为然,依然加紧对人群的挑衅逼迫。眼看局势近一步恶化。不过这名长相俊俏的君子显然不能任由局势这么恶化下去,他提起精神,大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二三子不要慌张,我刚才已经在路上标记了求救信号,家翁的车架就在后面,只要坚持片刻,我等就能够获救了。凡列阵护卫者赐田十亩,赏二金,隶圉者免除奴籍!”
这清脆却又独具威严的话语一出,周边的人顿时哗然一片,免除奴隶的身份重新成为黔首百姓,还能够授田领赏,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莫非就是常说的大祸之后必有大福!
列阵的男子青壮虽然只有几面盾牌,但却顿时觉得迎面的箭矢也不可怕了,只要坚持一会儿,自己立马就能够脱离奴籍,衣锦还乡了。只有护卫在那名君子身边的大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自从发现有胡骑跟踪之后他就一直护卫在君子的旁边,哪里有见过这位君子做过什么记号,后面就更别说还有什么车架了,若不是情况已经危及到了极点,平日里娴静知礼的君子又怎么会在众人面前发怒,还大声悬赏众人。
情况果如那个大奴心中所料一样,刚刚这位君子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提振士气才编出来,哪里有什么救兵。
场中形势进一步恶化,看到刚刚还惊叫不已的猎物突然在一个首领人物发言后又重新镇定下来,丝毫没有逃跑的迹象之后,原本准备等人群自行奔溃后再追杀劫掠的胡骑又再次逼近射箭。
这一次人群中可就没有像上次那么幸运了,汉军胡骑们或直射、或抛射,从四处飞来落下的箭矢岂是几面盾牌能够挡下来的,人群中顿时就有两三人中箭,虽然没有直接毙命,但受伤流血后却是忍不住大声呻吟痛呼。
于是刚刚稳定下来的人群又再一次慌乱起来,这一次就算是刚刚能够稳定形势的君子再次发声呵斥也止不住乱势了,不断有人中箭,而己方的几张弓却没有办法射中来回跑动的胡骑,散乱的阵列就像一张脆弱的薄纸,轻轻一戳就要破了。
不远处。
“军候,人马都准备妥当了,请下令吧!”
在军中或者执行军务的时候,阎行一贯要求自己以前的部曲和骑从都要以军职相称。出声的正是马蔺,虽然可以他压低了声音,但阎行还是能够听出了他言语间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憋了他这么多天,看来这一次真的要如马蔺所愿,再次大打出手了,而且这一次的对象还是汉军的胡骑部队!
在一旁观察一会,阎行等人发现这些骑术娴熟的骑兵竟是来自汉军的胡骑部队,而隐约听到被围住的这群人中刚刚发出的大声许诺奖赏,综合起来判断,看来是这一群富贵人家出行倒了大霉,在三辅重地竟然碰上了劫道的汉军胡骑。
关于汉军之中有胡骑编制的实不罕见,早在前汉开国之初就有高祖皇帝招募了一批能征善战的楼烦射手,到了武帝时期,更是在北军八校尉中设有胡骑校尉一职,专门统帅招募来的胡骑拱卫京都,征战四方。虽然到了本朝,北军八校尉并为五校,胡骑营也被并入到了长水营之中,但是从胡人部落招募能征善战的骑兵、射手这个传统一直在汉军中传承下来。
像镇守边陲的大将更是喜欢将这些骑术精湛、射无虚发的胡儿招揽至帐下,以金帛衣食厚养以结其心,给予坚甲利兵以利爪牙,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私兵、义从,为自己效命赴死。
而这些从小生长在苦寒之地的胡儿在给予了金帛衣食、坚甲利兵之后也的确是艰苦耐战、如虎添翼,往往投入战场后就能够摧锋破阵,屡收奇功。像如今镇守三辅的大将董卓,据说他的帐下就有一支骁勇异常的湟中义从,每每两军交战久持不决的时候,董卓就会派出这支精锐兵马,击破敌军,然后就是追亡逐北,斩将搴旗。
但是驱使这些汉军胡骑作战也并不是没有弊端的,若是不能够给予足够的金帛衣食奖励,那么这些胡骑往往就会原形毕露,反噬其主。而且这些胡骑还自恃骁勇,往往飞扬跋扈,横行军中,有的更是会剽掠四野,劫杀行人商旅。
眼前这些劫掠的胡骑恐怕就是镇守三辅某个大将手下的的义从,而这也是阎行选择动手的原因。这些出行遭遇胡骑劫掠的富贵人家,虽然从情感上出发确实是够不幸,值得同情的。但就像阎行告诫部下那样,“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支持阎行下令在敌境冒险和骁勇的汉军胡骑交战的,是这些胡骑所掌握的军中情报。
当判断出这些骑兵是来自三辅守军后,阎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留下一两个人下来,毕竟与其再冒险去窥探敌营,还不如就在这里抓住几个汉军的活口,以便从他们的嘴里拷问出槐里大营驻军的内部情况。
转眼不远处的场中,原先列阵苦苦支撑的男子青壮已经崩溃,他们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已经被吓破了胆,就和跑不动的婢女跪地拼命求饶,只有三四个青壮还死命护着他们的君子上马,拼命地想要逃出重围。
而仅仅用逼近射箭、奔驰呼啸就吓垮众多青壮的汉军胡骑哈哈大笑,嘴里发出一连串地污言秽语,分出几骑紧跟在逃跑的那个君子后面,就像猫戏耗子一样,戏谑地逼迫他们向前奔跑,等到他们体力耗尽之后再一起解决了他们。
得意忘形的汉军胡骑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在荒原里放肆地四散纵马,将逃跑的仆从轻而易举地撞到,然后马蹄高高扬起,将马下的可怜鬼乱蹄践踏至死。
看到这里,潜伏已久的阎行知道动手的机会到了,他翻身跳上马,看着场上形势立刻发号施令:
“所有人上马,记住!待会两人共射一骑,一人射马,一射人。马蔺你带五个人从右翼包抄过去,其他人跟我来!”
随着阎行一声令下,除了一个一直被留在身边的猎户外,同行十四个手下纷纷上马,众人就像出林猛虎一样气势汹汹地策马冲出,分成两队像一个张开的钳子一样从胡骑的外侧包抄而来。
“敌袭!”
不得不说这些胡骑确实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当阎行等人催马从外围逼近的时候,就已经有眼尖的胡骑瞥见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但战场上练就的本能还是驱使得他们第一时间向周围的同伴发出了警报。
可惜阎行抓住的这个战机恰到好处,四散追杀的胡骑仓促之间聚集不了,而阎行两队人已经对着他们射出了箭矢。
“嗖嗖——”
破空之声连绵不断,两人共射一骑的效果瞬间就显现出来,胡骑一下子就被射倒了七个人,其中一个人避过了箭矢,一个仗着甲厚挡住了一箭,但是他们的座下马都被射中,于是同样被掀翻在地,重摔之下也失去了战斗力。
一轮射击就收到奇效的阎行等人纷纷抛下弓矢,手执环刀,加速马匹向剩下的胡骑冲去,只有甘陵还手执弓矢,策马在外围跑动,施展他的连珠箭法,一箭接着一箭,远则射马,近则射人,弓弦响处,胡骑无不中箭落马。
阎行冲在自己队伍的最前,他将自己坐骑的速度加到最快,手中的环刀横持,离掉头迎战的胡骑也越来越近了,他大吼一声,手中的环刀挥出了一道炫丽的弧线。
“铛!”
能征善战的汉军胡骑和履锋蹈险的联军选锋就这样交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