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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院子里破天荒来了大客人,贵妃轻笑,“竟是王爷驾临,臣妾该是多荣幸啊。”
安亲王面色惯来的宠辱不惊,他平声道,“霞姐儿若是还能信我这个兄长,就不要刻意轻慢。我与你一样,并不希望多生事端。可是,你也明白,于我们而言,又真正能掌控多少?多半时候,只是身不由己、付波逐流而已。”
饶是这些个理儿都早已熟烂于心,即使安亲王不说,贵妃焉能不知这其里的苦衷。贵妃沉默良久,方问起安亲王来此目的。
安亲王若有难言之隐,沉吟了会子终是道出了真言,其实,此刻不说,后来不也是终得和盘托出吗?
贵妃捺住忐忑,听安亲王一字一语说来,不出所料,果真是关乎皇上。听完安亲王一席婉转之言,贵妃竟是心如止水,“皇上执意如是,臣妾还能说什么?终归还是解不开的心结,与其任由那团疑虑疯长,还真真不如以皇上之见早些了断的好。”
安亲王似有不放心,他瞥了贵妃脸色一瞬,方说,“霞姐儿真能搁下?皇上也并未说死,只是与我私下里微微透了透。”
贵妃唇畔掠过一抹苦笑,她不无凄凉道,“还需做什么?不经意间的一语往往是人心最大的透露,或者另一说,皇上那样严谨的人,怎能轻易说错话?只能是故而为之吧。”
安亲王踏着中午煦暖的日头离开了宅院,贵妃目送他直到拐角不见踪影,方收回目光。(. 求书)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明明居于一方,相隔不过百尺,日后见面怕是艰难。
一座小小的宅院将从前与往后分割的分明,将旧事与前路划分若泾渭河界。
贵妃仰脸看着那抹柔和的日头,只觉得自己轻飘的失了灵魂一般,思想未及清晰,便是晕沉沉的向后仰了过去。
待贵妃再醒转过来,已是夜色浓浓,屋里只点了一株油灯。那灯火晦涩若古稀暮年老人,经不得一丝动静儿。
贵妃有心坐起来,那肩头却是沉的跟坠了石块儿一样,不能由了自己动弹。
贵妃转颈看了看伏在桌上熟睡的群儿,不忍打扰,只是耐不住嘴干舌燥,不由自主轻呼出了声儿。
群儿倒还算尽忠,想来也是困极了,打个瞌睡而已,她一听贵妃的声音,立时就醒了过来,慌不迭的奔至贵妃跟前,“夫人,您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有那么严重吗?贵妃晕乎乎的倒似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身子软塌塌的跟棉花一般,一时间她懒得说话,只示意群儿扶她坐起来。
贵妃一边小口喝着蜂蜜水,一边听群儿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一段看似惊险的事。
贵妃含了愧疚道,“真是难为你们了,我这身子向来就弱,没想到今儿没征兆的就犯了。”
一个下等丫头而已,何曾受过主子的如此谬赞,当下就又羞又喜的,一双手无措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嘴上却是并不耽搁,倒也是个伶俐的丫头。
贵妃听着她伶牙俐齿的嘘寒问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管他真情还是假意,与此清冷境地,尚还有一人陪伴,不也是一桩幸事?
群儿说的热乎时候,贵妃也不打断,只是笑着任由她说了东再说了西,到底是打发无聊时光而已,说什么又有多打紧的?
正说着呢,贵妃偶尔也会添一言两语,促个兴致,群儿突然神经兮兮的将身子往贵妃那边靠了靠,她说,“夫人,今天下午有一个男子来过,他道是娘娘的表亲。”
贵妃心头一突,她沉思着会不会是林勋?
群儿俨然借了这男子须臾间便打开了花匣子,一边是对这男子的莫名好感,一边又是满口惊讶,惊讶贵妃怎的会有这么多贵亲。竟都是锦衣华服,富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贵妃倾耳听着群儿字字珠玑的赞美好一会子,琢磨着只有林勋了,她疑惑的是,听群儿这口气,林勋倒似是没有呆多一会儿,就匆匆忙走了。贵妃前思后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头,竭尽脑力的冥思苦想,却也是索然。
群儿垂头一边削着果子,一边说,“那人手上戴了好大一枚玉扳指,玉色晶莹剔透,真真是有钱也寻不来的宝物。看他身家,奴婢想来不止是富贵能说道的。”
贵妃心中犹然一惊,她作随意状问道,“你何以如此肯定?有钱尚能使得鬼推磨呢,何况只是一扳指,俗物而已。”
“奴婢以前跟在原来主子院子里时候,那主子也是喜好扳指,他整日介就迷恋这些东西。故而奴婢也能参酌一二,这位爷想来是宫廷中人。”
贵妃这会子方能猜度出这位爷的身份,手上戴着玉扳指的还有谁?竟是皇上。且他手上的那一抹正是如群儿所说,晶莹剔透的玲珑。
贵妃心中一时间说不出的滋味,她实在不能猜透君心何以如此繁杂,朝夕间天翻地覆。既然有意与她情断义绝,又何必再走这一遭?倒似是藕断丝连、欲断不断一般。
贵妃嗓子眼若同梗了一干杏核,她听了群儿断断续续说着她所仰慕的那位爷的英姿勃发,好久才道,“那位爷大病初愈,身子正虚着呢,又能玉树到哪儿去?”
群儿睁大了一对满含惊疑的眸子,道,“夫人,这您都晓得?那位爷可不就是,虽说一身山水丰神的高贵,可是奴婢偷看了两眼,他真的是面带土黄,偶尔还是抑不住的轻咳,他似是怕扰了夫人,后来撑不住,便是匆匆离了去。”
贵妃听闻此处,心中疑惑不禁犹是加剧,皇上身子果真会虚弱到那个地步?
后来,群儿再说了些什么,贵妃没能入耳,她碾转反侧的就是皇上的身子到底是不是真能撑住,如此几个念头起起落落,贵妃竟不能安心卧于榻上,她那颗心就如要蹦就了出来一般,不能抑止的有回宫的冲|动。
有一种莫名强烈的余念鞭戟着她,仿若此刻不依了这近似疯狂的念头,就会毁及一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