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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去时尚是四月中旬,回来时已经五月了,离去时自己只是一个刚刚走出襁褓的公子哥,回来时已经是执掌三千军马的统帅,离去时道旁的树木花草才刚刚吐出嫩芽,回来时已经绿树成荫,道路两旁绿油油的禾苗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着,放眼望去,天地汪洋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

两千人的队伍沿着官路拉出一条黑黑的长线,张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与旁边的史进谈笑着,史进本也是开朗的人,带着现在的记忆原来的性格早已融入到现有的生活中,饶是经历过现在很多的冷笑话、爆米花等,也是被史进逗得开怀大笑。

罗通则被张泉留在了壶关,整合壶关降卒及本部人马,张泉给凑足了一千人留守壶关,壶关是并州通往河北的战略要道,也是太行山上的主要关隘,是抵挡太行匪寇的前哨,不容有失。就目前来看,袁绍尚未占据冀州,上党作用并不险要,罗通驻扎于此多少有点屈才,但张泉除了史进与罗通再无可信任之人。

大军凯旋的消息早已通知太守府,在郡丞、主簿的带领下于长子城外迎接太守一行。远远的张泉就见巍峨的城楼下站着许多人,下令其他人等驻扎在城外大营,只带史进及一百余亲兵奔向城门。离城越近,张泉的心情也愈加的悲痛,亲情历历在目,但父亲的惨死同样痛彻心扉。

来到城门前,张泉翻身下马,来到为首老者的面前,躬身施礼道,“侄儿,张泉见过王郡承,对旁边的另一名中年人道,“见过陈主簿”。

郡丞王文垫着脚尖努力向后搜寻了片刻不见那道人影,疑惑的问道,“贤侄,怎不见张太守”?

张泉心里一沉,该来的总归来的,拱拱手道,“家父有恙,不能与各位相见,还请原谅则可“,顿顿,再次说道,”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到太守府一叙”。

张泉说话不卑不亢,恰到好处,颇让郡丞王文不可置信,心中暗暗称奇,现在又不见张扬身影,说是身体有恙但张扬一向身体键朗,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甚是蹊跷。

郡丞王文面露异色沉默不语,到是一旁的陈主簿跳了出来,甩着袖子,“哼,太守好大的威风,郡丞于我等一干属下在此等候了一早,太守连面也不露一下,致我等于何地?“

张泉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低着头甚为恭谨,“实在抱歉,家父突发病况,无法在此于大家见面,特让小侄来给大家道个歉,顺便请各位大人到太守府一叙。”

陈主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张泉谦恭有礼,不骄不躁让发怒的陈主簿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之极,但又总不能对着一个弱冠之人大发雷霆吧!

现场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郡丞王文轻咳一声,站出来关切的问道,“张太守不是一向键朗么,怎么突然间病情如此严重”

城门前人多眼杂,若是张扬阵亡的消息传开,保不准会炸窝不好控制,张泉只好继续敷衍着劝说几人到太守府。

“连日来,家父日夜鏖战,抵不过春寒,这才无法于各位大人相见“

春寒料峭,城门之地又是四方开阔,一阵寒风袭来,冻得几人打了个喷嚏,郡丞王文也紧了紧衣裳,摸着花白的胡须,“病来如山倒,人之常情,我等这就去太守府”。张泉大呼一口气,生怕这些牛鼻子没完没了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在前面引路带几人去太守府。

簇拥着二人来到太守府,张泉以眼神示意史进把守在门外等待命令。来到张扬曾经劳累过的地方,睹物思人顿时泪流满面,悲伤、颤抖,不一而足。这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心痛,这种痛无法释放,只能苦苦的坚持!坚持!再坚持!

二人来到太守府会客大厅,见上首并没有张扬的身影,郡丞王文侧过身正欲询问,但见张泉浑身战栗,簌簌发抖,忙问道:“贤侄这是怎么了”?

忍着身体的疼痛,张泉努力开口道:“家父不幸遇难”,说完顿时抑制不住心中的哀痛,嚎啕大哭开来。

陈主簿惊得目瞪口呆,扑过来死命的抓住张泉的肩膀摇晃道.,“什么?张太守死了?

“怎么回事“王郡丞张着嘴,胡须直发抖。

“在攻克壶关的时候,家父不幸被流矢所伤,还没来得及救,就不治身亡了”张泉抹着眼角的泪水,咽噎着将张扬意外身亡的经历诉说了出来,当然稍微修改了一番,张扬不是被杨丑所杀,而是在英勇的在战斗时被飞矢所伤。

两人听着张泉断断续续的哭诉,也是唏嘘不已,张扬身体硬朗,也是一位马上将军,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战场终归是残酷而冷血的,不管你是谁战无不胜的将军还是最底层的小兵,死亡也只在一瞬间,谁也帮不了你。

二人呆呆看着上首空荡荡的位置,沉默不语,就在十几天前大家还在这里高谈阔论,煮酒论华年,而今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然离他们远去。或许是因为那份情也或许是因为那份恨二人或多或少顺着脸颊留下一行清泪。

直到腿发麻了,郡丞王文才揉着干涩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问道,“不知张太守身亡时有什么吩咐的?”

终于说道最关键的地方了,张泉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留意着二人的表情,“家父只是说让我暂代这支队伍,其他的等回到长子在和诸位商议!”。

上党是张扬用性命换来的,张泉岂能放手,再说这是张泉前进的第一座基石容不得张泉半点马虎。二人是太守府除太守外最有权力的人,张泉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上党,这二人的台阶必须要迈。来时张泉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假若二人乖乖就范一切都好商量,若是二人不知好歹休怪张泉不讲人情,让他血溅三尺!

张泉说的委婉,但在二人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思,天下大乱魔王董卓把持朝廷,致使政令不通,各地太守县令纷纷动了心思,占山为王,做起了土皇帝,张扬显然就是其中一员,如今虽然人死了可还想着世袭给自己的儿子,可你也不想想张泉有那个本事么?

二人神色各异,恍然大悟,才发觉四周阴森森的隐隐传来金戈之音,互相对望一眼,面色凝重。

瞥了一眼门外守候的一对刀斧,陈主簿傲然挺胸面无惧色,甩着袖子径直走出门去。

“哎、陈主簿请留步!”王郡丞急忙喊道,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但是陈主簿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望着陈主簿离去的背影,张泉微微一笑,目光示意史进勿要阻挡,放他离去。

能如此潇洒的离去,此人不是豪迈之人就是胆大包天之人,张泉愈加好奇此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我的手掌中翻出浪花!

见陈主簿安然无恙的离去,郡丞王文的心也放了下来,暗想,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至于那样的冷血,“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太守的丧事还是尽快办了吧,现在天气炎热,不宜久留,老夫先行告退了”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二人相继离去,张泉也想明白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枪杆子里出政权一代伟人早已给我们诠释的明明白白,张泉已经掌握了军权还怕被一群手握笔杆子的人打到么?哎!名声累人啊,这一切还不是免得落一个莽夫的形象!

“去,给我盯紧二人,特别是陈主簿”望着空洞的大门,张泉吩咐史进道。

回过头,看着太守府后院,张泉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母亲,告知这一切,相濡以沫二十多载,今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世道蚕桑,人生难测。

第二日,满城缟素,忽如一夜梨花来,将整个长子笼罩在一片白色的海洋里,长子主干道两旁甲士森严,五步一竿十步一哨,直通太守府。张泉也没有过多的通知上党其他官员,只是安安静静的准备张扬的丧事,许多上党政要还是通过二人的口风了解到了情况,与张扬有点交情的大都自发的来给张扬吊丧。

“起!“,一声高昂悠长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偌大的太守府内顿时人声鼎沸,巨大的红木棺材在八名大汉的神力下缓缓抬起。

“行”

唢呐声、哭泣声、夹杂着人们的呼和声簇拥着红木棺材缓缓的向着城外移动,张泉身着孝衣,亲手扶棺,嚎啕大哭,母张氏更是数次哭晕过去,悲切之音让人闻着落泪。

一路上白色的冥纸飘荡在天地间,空气仿佛凝实了一般,微风拂过好像有人在浑浊的液体中狠狠的撅了一棍,飘荡着飘荡着远去,红色的棺木上绣着各种仙鹤仙兽在白色的色调下,显得那么醒目,扎眼。

魂去来兮,猎猎白幡映照下天地一片肃穆,母子二人几番挣扎搀扶着,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跌倒了,死命的抓住棺材一角就是不放手,满身的泥土遮不住二人悲痛的心,嘶哑的声音唤不来伟岸的身影。

几里路程在往常也得好些时间,但在今日今时张泉看来,是那样的短暂,眨了眨猩红的眼睛就到了墓穴旁。

“落”

“咚”的一声,巨大的棺木落在了早已挖好的坟冢中。

四周的黄土飞快的铺满整个棺材,悠扬的唢呐声起伏着。这也是张泉最后看到父亲的一眼,亦是母亲张氏能够看到的那个最坚实依靠的最后一眼,母亲凄厉的哭声响彻在空荡荡的黄土地上久久不能停息。

这天反复也在为一代枭雄的没落而悲伤,昨天还是艳阳天,而今天就变得很是阴沉,厚重的云层压着人们喘不过气来,就在张扬墓前最后一培土填完的刹那,天空飘起了牛毛细雨,这也是并州大地上今春来的第一场雨。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五月,十八路讨董诸侯之一,上党太守张扬殁于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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