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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都忘不了1994年的圣诞节,那个令我哭肿了眼的圣诞节。
但在此之前,特别是临近圣诞的一周前,我过得相当惬意。我是说,圣诞节和能展现自己实力的大考,两个大惊喜都近在眼前,我还会奢望更多吗?怎么会不惬意。
……不过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全校师生公认最优秀的学生——赫敏·格兰杰,都对圣诞舞会更加上心,对考试的关注相对减弱。自习室的常驻客看来只有一个我了。
而另一个地方,斯内普教授位于水牢旁的三间实验室,我也是那里唯一的客人。
给斯内普教授干活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挑剔,严苛,一丝不苟,尽管我没从脏乱差的实验室环境以及他本人的仪容仪表上看到这一点,可在清点物品,药材归类,卫生整洁方便,我也后知后觉地看到了给我们上课时那个严格的教授的影子。我从12月16日主动请缨,遭受到他毫不掩饰的仿佛看怪物的那种眼神扫视,到过了快一周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于对我在打杂的那四个小时里呼来喝去,使唤得相当顺心。后来心情好的时候,他甚至会坐到我闷头做练习的小实验台的对面备课、写教案、看书,顺手将在我摊开的课本或练习册上大笔一挥,打个分数——就在我正在进行的实验的那一页,就在印刷题头旁边,猩红的,超大号的分数显得毫不客气又任性。
我只能憋着委屈在他不满的神情面前闷声不响,接受那一个又一个的e,甚至是a和p,你能相信吗,我还得过一次t!t!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在麻瓜小学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没在任何一门课上得过b以及更差的分数!体育也没有!
我开始执着于让他给我的每一次实验操作都打分,如果他不心血来潮地坐在我附近,那我就搬着材料和坩埚挪过去。他在哪间实验室我就去哪儿,他坐讲台我绝对不坐第二排,他坐办公桌我就将桌椅拖得更靠近些。我执着于证明自己的进步,锲而不舍,得到的o仍然屈指可数。他总是垮着张脸好像很不高兴打发我的的样子,却每每在我因着毫无长进的成绩整个人颓唐地含胸驼背时,扯开嘴角发出一声低沉而短促的讥诮,间接告诉我,虽然我作为一个魔药学优等生还差得很远,但我作为他这一周的快乐源泉还是很够格的。
然后23号,平安夜前一天,这一天我听到了一声不同于教授低沉声线的讥诮,轻快得很。
“放弃吧,别继续浪费灶火了,再做下去这次最多也还是a。”
我搅拌的动作停了下来,下意识朝书本看去,相同字体书写的三个字母连在一起,a,e,t,又被耳边的人这么一刺激,瞬间泄了气。
没错,这就是我那个刺眼的t的来源。跨越幅度之大让我怀疑斯内普教授是不是随心给我打分的。
但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开玩笑,在德拉科·马尔福面前,在这个时候泄气,会被他笑话死的。
“你又不是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嘟起嘴,负气地反问。
“大概因为我从入学到现在魔药学清一色都是o?或者因为你的水平糟糕到简直像个外行人?或者因为单纯地没看到温和加热的影子?”他背着手,脊背挺得直直的,信步而来,转身,冲我自信一笑,“你指哪一个?”
自动忽略掉他的自吹自擂,他的冷嘲热讽,他令人惊艳的单科成绩对我产生的震动:惊讶、钦佩,还有,自卑,我低下头,不想让他如愿从我脸上找到以上种种:“温和加热的步骤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做的是遗忘药水的倒数第二步,请不要打扰我,搅拌之后就要挥动魔杖了。”
“噢是吗!”他微微侧过身,故作惊讶地感叹,“那真是对不起了,请便请便。”
这人是戏精吗?演技时而精湛到令我受到蒙蔽,时而虚伪拙劣到令我不敢恭维。我在内心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只敢对他撇嘴,随即搅拌好最后两下。
在我挥动魔杖的同时,他向后退了三大步,迅速抽出手帕捂住口鼻。
令人熟悉的腐臭味伴着升腾的烟雾弥漫开来,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我还是被熏得猝不及防,本来我以为这次绝不会再犯的。
德拉科的笑声闷闷地传来,也不怕大喘气时吸进肚子里去,高兴成这幅样子……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个傻子啊!从一开始就错了的东西,你还指望最后会得到好结果吗?”
他一边捂着口鼻开怀大笑,一边躬身提笔为我自作主张地打了个p。
和前面教授潦草但仍能看出独特笔锋的字体不一样,他的花体字除了张扬还是张扬。
我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便开始整理着零散的材料,该放进瓶子里的放进瓶子里,该冲洗掉扔掉的都处理掉。
见我没反应,不合时宜的笑声终于静了下来。他相当擅专地伸手在我已经摆好的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挑眉看向我:“大小姐甘心在学校兼职打杂,原来是打着吃小灶的心思,没想到你还挺精明。”
“学校不给我一分钱,教授也没给,他更没单独辅导过我,我就是占个地方,以劳抵资,用点魔药材料,”我先后捧起几个暗格丰富的,装满药剂瓶和标签的大抽屉,走到实验室后门的柜前放回原处,“你呢?你来找教授吗?”
“恩,他说想看看我的四种解药做得如何。”
……所以吃小灶的到底是谁啊。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手一抖,高举着的大抽屉歪了一下,最边角离我最近的药瓶在格子里滑动着,撞到抽屉角,倾倒了出来,眼见便要砸到我的头上。另一只手从我头顶出现,适时扶住了抽屉,只简单一推,便将整只抽屉咣当一声全推回原位。
我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我的身后,而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与我面颊近在咫尺的修长的手臂几乎将我锁在储物柜前动弹不得,我被他宽阔的、半敞着的斗篷包覆住,嗅到了浓郁的男士香水味,是积久的皮革,是焚烧的檀香,是透着些青涩的树苔。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声音从耳后不远传来,讥诮十足,懒散有余。
“傻子。”
我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到耳畔,涌到面颊,胡乱应了一声谢谢,搓着手,咽着口水,垂着头走到一旁,故作镇定地继续整理工作。
身后不再有脚步声,静得我几乎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直到我约莫着汤剂冷却,正想要将它顺着水槽倒掉,他开了口,声音中透着纳罕。
“哎我说你这个人做事都不长记性的么?这么就倒掉了?”
我扭头:“都失败了,留着干嘛?”
他摇摇头,一脸不可救药:“你懂不懂什么叫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