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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盛鼎,每层都是盛景。而饥肠辘辘的人可全顾不得那些声色犬马,直扑大食厅楼层而去。 食厅里的山珍海味江鲜。焦黑的山猪,有两个胖子那么大,去毛掏空下水,整只放在炭火上翻滚着烤,直到焦黄滴油,时不时撒上一把精盐,油都飞溅起来,滋啦作响。亮蓝色的龙虾,一对钳子有胳膊那么大,从海罗天运来,下半身的壳被仔细扒光,肉尾切成一片片铺在冰块上,新鲜得仿佛在呼吸。雪白的豚鱼,才从蜿蜒江里捞出来,就放进高汤里泡着,肚皮鼓胀的一戳就破,鲜香的汤味就像拴住的鼻绳,让人半步离不开,越刺的肉越酥嫩,说的真有道理。 这些美味对于乐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因为不能吃啊!喧闹声中,几位匆匆的过客,跟美味打了个照面,便被引入大食厅旁的小屋子内,留下一地哈喇子,任凭身后舞台上的妖娆女子不断深情的抚摸着大腿。 屋子里一个冷清的台子,八人的位子,厨子低着头,认真的擦着案板。“小松大厨!今天老弟又来尝你的手艺啦!这几位是新交的朋友,也很仰慕你啊!”罪八荒上来就是一个马屁,厨子削瘦的脸却没泛起红潮,只是不冷不热的应道,“请坐。”乐乐心里哼一声,门外那么多好吃的吃不着,这家…菊下松,半个人都没有,厨子还敢摆架子…转脸一瞧,金老头已坐上台子,用筷子敲起盘子来,“上菜上菜!”“嘘,金老哥,安静些罢。”罪八荒紧张的看了眼厨子的表情。 小松大厨擦擦手,提起油壶灌在盆里,点起炉火,捡起一只河虾,慢条斯理的煎炸起来。他极其认真,不断拨正虾的位置,仔细看,那虾头细细的须子被处理过,打成了圆形的结,像是两个轮子,让虾身能半浮在油上。小松另一只手夹起一片方形的半透明晶体,掷入炉火中,同时将虾翻转。火焰蓝白相间,一丝不苟的炙烤着,焰心深处映射着小松的脸,透出不易察觉的冷。很快四份成品整齐的摆成一列,每盘里只有一只虾子。罪八荒看看厨子,他放下油壶,又擦擦手。“快吃,趁热吃。好东西端出十步开外味儿就没了!”罪八荒忙不迭的抓起一盘,仰起脖子囫囵吞下。 “老弟,你也道是好东西,怎么吃得如此粗鲁。”金发糕端起盘子,放慢动作,颔首微笑,细细的嚼下虾头上的一小段。“这是…”老头忽然两眼放光,仪态全失,一把抓住整只虾就往嘴里塞。美食穿舌而过,喉头一哆嗦,下肚了。金老头意犹未尽,抱起盘子舔起来。 乐乐看着那盘虾。它刚刚出炉,不香也不热,食客们却趋之若鹜,像刚出浴的美人般动人心魄。龙满捻起虾尾,高高拎起,仰起脖子用舌头一圈圈裹住虾的身体,咀嚼…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有?”他问大厨小松。乐乐拿起虾,他抬眼发现小松正盯着他,不仅是小松,罪八荒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三个的反应。那眼神包含催促与审视,让乐乐很不舒服。他用舌尖轻轻碰了下,然后咬下半截。“咳咳咳!”乐乐猛烈的咳嗽,喉咙口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咽下去。”小松说,乐乐的脸胀得通红,显得异常痛苦。“咽下去!”小松大声喝道。乐乐用力的拍自己的胸口,勉强下咽,从未有过的舒畅感忽然从胃里涌起,很快传到胸口,肩膀,指尖,在全身弥漫。他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 “嘿嘿。小子,剩下半截还敢吃吗?”罪八荒嘴角坏笑着。 乐乐吃了亏,还被人轻看,心里气恼。他没有半点犹豫,剩下的虾子一股脑吃了下去。疼痛,灼烧,舒畅。这究竟是什么玩意,怎么吃了之后…还是你大爷的这么饿! “想不到几位竟有如此厚力,真让八荒刮目相看哪!”罪八荒拍拍手,又指指乐乐,“这个小兄弟,差了点,这场子还是别入了。你们两位,随意!罪八荒保了!你看如何,大厨子。” 小松不应他,转身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立着半根残烛。厨子点起火,用手拍了拍,蓝色的火苗扑腾而起。 这里的火,怎么都是怪颜色,乐乐心里嘀咕。 菊下松的门忽然响动,又进来一位客。芽月的天气不算冷,更不算暖和,来人却一身短褂子打扮,雪白的肉明晃晃的挂在外头。观其容貌,头发微微发卷,皮肤极白皙,鼻梁挺拔,眼睛不大,却明亮有神,透着光彩。店里坐着几位生客,他眼皮抬也不抬,兀自穿过,坐下。“老板,来碗冷面,热乎些的,谢谢。”这时他才转过脸,看着乐乐他们,微微一笑,一手拂过桌面上的残烛。那挣扎的火苗好似被温柔的安抚,笼罩起一层柔和的光亮。 “金老哥,到这儿咱也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介绍认识下,这位是申屠,斗场上的好手,这几位是新交的朋友,金发糕老哥跟两位小兄弟龙满、张乐。金老哥,你们的实力大厨子算见识了,只不过入咱血戮斗场前,还得做些测试。请吧!”罪八荒指指蜡烛,眨眨眼睛。 金发糕一拍大腿,“老头猜的果然没错,老弟果然是斗场的领路人。没事找事在骡车上跟老头唠闲嗑,必有所图嘛。”“哎,老哥这话说的,罪八荒本也是直爽之人,此番引你们前来 算各取所需。老哥不也正是冲着斗场的彩金来的吗,几位风尘仆仆行囊满当,想是离家要出远门,不妨在这血戮斗场攒些路费,也打响些名号,免去路上不必要的烦扰。” “这蜡烛怎么玩?”乐乐插起嘴,他对着蜡烛猛吹,火苗来回抖了下腰,立即站得笔挺,对毛头小子很是不屑。 “小子,它瞧不起你,用你的元力催动它试试!”罪八荒用指节扣动桌面。 乐乐被一激,生气得皱起眉头,鼓起腮帮子。他汇聚精神,白色而稀薄的元力从指尖不断涌出。烛火仿佛感知到力量的影响,变得凌乱不堪,但很快平息下来,恢复原状。 好像…没啥变化…乐乐挠挠头。 罪八荒与申屠相视一笑。“不出所料,活力者。”申屠拍拍乐乐的脑袋,“仔细看,里面的火苗比开始大了一些。这是元力的影响,也是自我的向性。哎,冷面到,谢大厨!”说话间,小松烹饪的美食已上桌,申屠端过盘子,嗅了嗅,并不急吃,闭上眼陶醉起来。 活力者?乐乐在努力领会结论的含义,很有活力的意思吗?他抿起嘴,挤挤身边的龙满,“该你了,你去,你去试试。”乐乐用下巴杵杵蜡烛。 龙满对着残烛的火苗慢慢伸出手掌,青色的晶体凝结成小颗粒,不断从掌心里旋转着跳出。罪八荒瞪大眼睛惊呼道,“竟然是青色,久未见过这么美的!”焰心开始飘忽不定,火焰害怕了,它在发抖,随时要从残烛上蹦起来逃跑。手掌再向前推,火焰忽然猛的燎烧,向上窜起三倍长,要烧到手了!龙满眼神一凛,将手掌狠狠一抓,握成拳头。那火焰似被人揪住了脖子,缩回去,变得极小极小。 “小兄弟,且饶了它吧。”罪八荒拉回龙满的手,却被不客气的摆开,“脾气挺大,好个小过敏者~”八荒不太在意孩子的无理,反对青色的元愈发感兴趣,“若能试试这种元,或许可以突破…” 咀嚼完冷面滋味的申屠见乐乐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便给他解释起烛焰测试的原理。“元这种东西,很奇妙。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几百年前就已潜藏在我们身上。它的能为与破坏力,远超人的想象,更远超人体的极限,所以从元力刚开始被发觉人们就在不断研究它的成因。现在大致认为,元是精神力的汇聚,但每个人元力的大小与功用都相差很多,这一点很有趣。”申屠轻轻擦拭嘴角,“烛焰测试,通过数千人测试的结果,让元力觉醒者分化出五大类型。天南太学比对这五大类型,得出元力与使用者性格对照的结果,称为大五行者论,分别是活力者、移情者、过敏者、自制者与思辨者。人的性格,其实就是人与外界勾连的方式,与元对外界影响的效果对应,很是融洽。有多例元力觉醒前后性格突变的记录,让最终的结论进一步产生微妙的猜想,甚至有人说觉醒后精神即被元力反噬,自我意识沦落为元的傀儡。这便有些危言耸听了。” 申屠指指蜡烛,“乐乐,你是活力者。活力者热情乐群,能量单纯而充盈,很容易感染别人,元的效果也简单纯粹,缺少诡巧。活力者最强大也是最可怕的效力,在于支配。群体中的领导者往往都是活力者,他们身上随时散发单一而浓烈的能量,犹如滚烫的熔核,吸引周围的人坚定团聚在他们身边。当然除了领导者,”申屠不好意思的笑笑,“刚觉醒的新人因为对自身向性的不了解,大部分是活力者。随着思维与力量的成长与成熟,他们会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类型。所以乐乐,你暂时是活力者,这一点不出意料。” 金老头大声的嘿嘿嘿,“讲这许多废话,老头帮你总结,乐乐小子测出来,就是个屁本事没有的一根筋!”申屠忙摆摆手,“金兄所言差矣,比起我们,孩子们可都是潜力无限呐。这位龙满小兄弟,更是已有一定造诣,不容小觑。真正该佩服的是烛焰测试的创造者,简单的用具却直击元的本质,定是一位对元研究极深的强手。我曾花很多心思探查,后来方知测试竟是源于青龙古志的残卷,不由心生感概,随处便是珍贵的文稿,遗失的前史一定更加波澜壮阔,令人神往啊。可惜古志早已不存于世,可惜。” 乐乐张口就要说,“青龙古志,金老头(看过啊)…”被老头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捂住嘴。老头尴尬的看着罪八荒等人,赶紧伸出手轻轻一点蜡烛上的火焰。那火焰束的收紧,变成一根细细的直线。 “呵,金老哥你可又让人刮目相看了!自制者,不是老弟我说,真一点看不出来呵。”罪八荒掩不住的惊奇。申屠点点头,“自制者,这种类型对于秩序与行为的控制程度极高。他们清晰的明白自己内心的欲望,对于不相关的事情全然不在乎,对于追求的事情则极致偏执。自制者容易成为技艺精湛的匠人,精益求精的雕琢与专注同一件事,让他们最终登峰造极。小松大厨与八荒兄都是自制者,金兄,您也是深藏不露!” 金发糕一挑眉毛,深沉的托住下巴。“老头我活了一把年纪,没两下子敢带毛头小子出来闯社会吗?藏一手绝活是老头的智慧,看不出来就是你们眼拙。呔,都听清了吗俩娃,以后对老头都他妈恭敬着点,指不定啥事露一手,吓尿你们。” 罪八荒被老头的自吹自擂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过金发糕的肩,“老哥稳,老哥稳!走,喝酒去,过会送老哥上擂台!” 申屠微微蹙眉,他不易察觉的看了眼小松。大厨默默生起新炉,火焰烧着晶块,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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