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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自强在过来的路上, 便已经在心中打了无数的底稿,正因为此时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他便越发地小心谨慎, 试图将自己捞回岸上, 努力冷静下来的他在进公安局前已经做好了盘算。

他所在的十三中当前在市区里头几所重点中学中排名第三,他们无论是生源还是教学水平,都无法轻易和前两名相提评论, 他们唯一能拿出去,引以为傲的,便是学校良好的校风, 严谨的管理制度,虽然他心中有些彷徨, 忧心东窗事发被学校开除,可以老校长万事以学校荣誉第一的风格,估计对方肯定会出手保他一保, 甚至还会帮忙把事情压下去,否则明年学校的招生, 一定会出现问题……想到了这,他关于工作的担忧便也先放了下来。

而白若雨那边,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原本以为白若雨生性懦弱, 她的父母看起来也挺老实, 遇到这事情肯定会忍气吞声, 可他哪知道,对方还真的跟他来一套什么破釜沉舟,他的脸暗了暗,这被逼到了尽头,他还真不害怕和对方杠上一杠,他在这座小县城里还挺有些名声,教出的学生也挺多,甚至到现在逢年过节也有学生来看望他这个优秀老师,他就不信,对方还能压得过他?

“请你认真回答问题!”王警官板着脸,很是生硬地说,他审问过的犯人可不少,像是王自强这样顾左右而言之,满口谎言的可不少见,他见着王自强似乎在发呆,便很是不满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我们现在是在给你做笔录,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请你端正态度!”

“警官,我这不是大晚上地被拉过来,这精神有些疲惫吗?”王自强有些没脸没皮地套起了近乎,“我这明天还得给孩子们上课呢,他们个个都等着我,这高中读书压力这么大,我就怕耽误孩子们。”他说得语重心长,好像发自内心地在为学校里头的那些学生成绩犯愁似的。

王警官一听这话,一肚子火,他今天可是帮忙整理了白若雨的笔录,又陪着老大去实地调查现场,提取证物,对方怎么还有得狡辩?他努力按压着一肚子的怒火,否则这火头上来,若是打伤了王自强,到最后啊十有八九,会被倒打一耙。

可即使是做了许多心理工作,他说话依旧很是不客气:“王自强,现在请你老实交代,为什么受害人母亲提供的录像带里头,能清楚地看到受害人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的画面,而在你的房间,我们也发现了相应的违禁药物,请你不要逃避回答。”

王自强卡了卡,脸上的笑一刻也没放松,就这么挤着一脸,看着对面的警察:“哎,警察先生,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身为若雨的老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其实这一切都是这孩子,和她爸妈误会了!”

王警官的手一动,那根用于记录的黑色水笔便已经在指尖飞速转动了起来,就像他那颗像个活火山的心一样动个不停:“他们误会了?可无论是现场我们提取的证据、还是证词,都指向了你的犯罪事实。”

“怎么会是这样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好端端地帮这孩子补习,却莫名其妙成了个罪犯,我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王自强的手上戴着手铐,可依旧束缚不了他充满表现欲的动作,若不是被卡在那,他估计能直接站起来,来一场唱跳俱佳的大戏,“你听我说,这打一开始,就是这孩子勾引我!”他边说边叹气,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

王警官差点就收紧手,把手上的笔捏断,他低头看着那本用于记录笔录的本子,空闲的手握得死死。

“事情说来就话长了,警察你们平时都在这局子里头,也没有接触学生,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他们一个两个都春心萌动得厉害,像是早恋的在学校里头根本数也数不清,甚至还有像是白若雨这样,暗恋老师的。”他侃侃而谈,丝毫不带脸红。

王自强喘了口气,便也接着往下说:“白若雨刚入学的时候,成绩就不上不下,她很担心被身边的同学甩下,便开始依赖起我,每天都到我办公室来找我,这个都有迹可循的嘛,你可以去学校里头调监控的!”他说得铿锵有力,似乎每说出的一个字都是事实,“后来我发觉这孩子心思有点不太对,我也就警觉了,毕竟我是有妻子的人,又有个老师的身份在,怎么可能出轨、违背基本的师生道德呢?所以我就拒绝了这孩子,哪想到这孩子整个人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他叹着气,一边说着一边还帮白若雨说了情:“也不能怪这孩子,可能这少年人崇拜我们这些相对成熟的成年人,也是很正常的,可那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这孩子究竟变了多少……”

接下来,王警官便从王自强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正直男人不动摇,却被恶魔学生屡屡勾引,甚至就差没被霸王硬上弓的故事。

在王自强的说法里,白若雨是对他求而不得,甚至故意考差成绩,让父母去接受作为数学老师的她,甚至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父母求他让她来家里补习,那天白若雨一进来,就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甚至还想要脱衣服,白正雄万般无奈,又无处躲藏,只能拿出了平时和妻子二人使用的情趣用品,先将白若雨迷晕了事,至于什么拍照录像,他坚持说他是要保护自己的权益,生怕这些事情传出去不好听,才不得已先下手为强,拍照了事。

“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太可笑了吗?”王警官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下意识地脱口便问,他对于王自强编写的故事,根本是一个字都不想认。

王自强被手铐铐住的手握在身前,他看向王警官,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放松:“王警官,你这不听真相,只听谣言,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法律会给我正义的,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被个早熟的孩子设了套。”事实上他的后背也流了不少汗,甚至刚刚编故事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抖,可他清楚的知晓,他不能害怕,不能后退,否则他的这辈子全完了。

“你……”王警官看着王自强,气得只想转身离开,先去旁边房间喘口气,身为警察,见到的黑暗总比常人多些,可都到了现在,他依旧无法面对那些漆黑的人心,那些把谎言当真实,把伤害别人当做快乐的人,到底凭什么被叫做人。

“王警官。”王自强注意到对方要出去,在背后露出了个笑,他轻声叫了一声,只是这间讯问室门关得紧紧,空间又不大,声音异常分明。

王警官站定,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他甚至不想多看那人一眼。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我还要回家呢,明天早上还有我的课。”他在那轻飘飘地说着,那双眼如同漆黑的夜,几乎要将看过去的人吞噬在那抹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王警官直接一个转身,看着对面那已经放松起来的王自强,匪夷所思:“你现在是我们的犯罪嫌疑人……”他话没说完,潜台词也已经明了,他有些震惊,对方那人,不会还真以为他这么随便说说,就能了解官司吧?可正在他转身打算要出去时,身后的男人又开了口。

“王警官,你们抓我进来,说我是犯了什么猥亵罪、强奸罪,可是我什么都没干啊?”王自强眨了眨眼,甚至还有些想翘起二郎腿,在这椅子上舒适地半躺下,“你们没有证据,就一直把我锁在这里,你不会是想要屈打成招,做个冤假错案吧?我们老百姓可得罪不起你……”

王警官背着对方的身体,手已经紧紧地握紧,那拳头带着几分过于用力引发的颤抖,他嗫嚅着唇,没吭声,事实上王自强说的话,直指关键,按照白若雨交代的,王自强之前最多也就是个猥亵未遂,由于没有实质性的行为,很难去裁定犯罪,而他迷晕白若雨这事,也同样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意有所图,现有的证据,可以形成推测,可推测永远只是推测,他们是没有办法拿这些推测出来的东西去找检察院、去找法院……

“所以说王警官,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呀?这天理昭昭,可不能冤枉我这样的好人、好老师,咱们十三中的学生,都知道我王自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得理不饶人,添油又加醋,似乎非得要这把火烧起来不成。

“我们现在还在走程序,根据法律的相关规定,我们有权要求您协助调查,也包括传唤拘留问讯等行为……”王警官的话有些干巴巴,他狼狈得很,他明明是要为人寻找正义,却看着罪犯在他面前说什么天理昭昭,冤假错案,何其可笑?

王自强还打算继续激王警官这愣头青几次,最好这王警官没忍住,对他动了手,到时候他在法庭上就可以直接推翻所有的证言,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个案子定义为真正的冤假错案,他要活就要光明正大的活,做个躲躲藏藏的人,甚至要坐牢,那没意思的很!他下意识地便冲着王警官撇了撇嘴,可对方没回头,并看不见。

而在这时,那扇铁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外走来几个板着脸的警官,他们有的人脸色涨红,有的人则是看着王自强眼神如刀,恨不得送他上路。

“各位警官,请问你们是来放我出去的吗?”王自强站了起身,将带着手铐的手便往前伸,他看这几人脸色很差便觉得好笑,猜想对方肯定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所以才不得不放他离开。

“不,王自强,我们进来这是要告诉你,我们在你家床头柜后找到了几张储存卡,根据储存卡中的内容,我们已经初步认定,你设计一起强奸既遂案件,现在申请的拘留令已经下达。”张警官笑了笑,笔直地伸出手,那张拘留令直接从他手上展开,上头王自强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张警官勾起了嘴角:“很遗憾,你不能回去上课了,请留下来,迎接法律的审判吧。”

刚刚站了起身,打算等人来开手铐的王自强满脸绝望,他往回退了两步,踉跄地坐到了那个属于他几小时的椅子上头,他不明白,怎么这储存卡会被找到,明明他在网上看过一些性、犯罪者分享情报,说只要藏得够隐蔽,警察绝不会发现的……

还有他的妻子,难道她生气了,没有赶回来?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进了监狱,难道她就有好果子吃吗?

他的脑中思绪纷繁,可却渐渐地形成了一幅画面,出现在脑海中的女人正是白若雨,她站在那轻轻地回头,看起来怯弱,无助,然后忽然变成一只野兽,爪子牙齿尖利,冲着他便狠狠扑来——

大汗淋漓的王自强坐在那椅子上有些发抖,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鸟。

早知如此,他就换个人下手;早知如此,他就要彻底隔离开来新旧思想的人;早知如此,他要将那储存卡好好藏好……

千金难买后悔药,他完了,他彻底地完了!

……

“就是她,就是她,听说啊,她去她们班数学老师家补课,对就是那个王老师,结果被王老师那个什么了,他就直接报警了,她们老师到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头等审判呢!”

“真的吗?那她也太狠了吧?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吗?可是这样,老师一辈子就全完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哎,你们不知道吧,她平常在班级里头就长得怪好看,听说很受男生欢迎的,所以怪不得……”

……

白若雨背挺得很直,周围的人讨论她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讳,他们自以为压低了的声音,其实却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流言能杀人。

她想起了妈妈那时候看着她,对她说的那句话,这一切来得比她想象的快得多,老师才消失在学校里几天,她的周围便已经围满了谣言,甚至有些她这辈子没听过的事情,都在别人口中说得煞有介事。

她是个死读书的人,脑子不太灵光,以前对老师的讨教现在叫做自讨苦吃,如果不是她上赶着,老师怎么会挑中她。

她长得还算清秀端正,起码不算难看,可以前很少和男生交流,现在在有的人口中叫做假清高,看人下菜碟,正在男生中挑挑拣拣选猎物,然后便像是个狐狸精一样,忽然出击。

她举报了老师,叫做她不给老师活路,甚至有人看着她,一边抽着气一边震惊地说着,至于吗?

明明天气还热,甚至还发布了好几回高温预警,可她却觉得,那么冷——那么冷——

她告诉自己要勇敢,告诉自己要面对的,可是还是好难受,为什么在那些人的眼中,错误的人是她呢?甚至他们还要七嘴八舌地多番猜测,她到底在老师那经历了什么,甚至还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学生在看见他时,便会避讳着教导主任对她吹个口哨……

这些事情,数也数不完。

这几天来,白若雨曾经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噩梦惊醒,在梦里,她千辛万苦将那人推进了牢笼,然后回头时,看到的是来自后方无数双猩红的眼,他们一同伸出手,将她推入笼中,而后伸出手,直接将她费劲所有力气才关进去的人“救”了出来,然后那个人,看着她,又露出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笑容。

可她的不对劲,在第一天便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在她惊呼着醒来的时候,便也立刻窜进了她的房间,紧紧地搂着她反复安抚,甚至还用跑调的歌声给她哼着死亡安眠曲,明明歌声并不好听,却要她被彻底安抚了下来,沉沉地进入睡眠,她在迷迷糊糊之间,看到爸爸站在门前,温柔又担忧地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

一直到昨天晚上,她睡前喝了太多水,想要起来上个厕所,推开门的她,才发现原来这几天,那个随叫随来的妈妈和时常站在门边踱着步子忧心忡忡的爸爸,竟然是一并在地上铺了个席子,盖着小毛巾,便睡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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