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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子拿着日记本, 愣了半天。
在她的记忆里,靳余生似乎永远是隐秘的,沉默的。
无论是她以前闹别扭吵架, 他在雪地里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回家。
还是高中时代话剧节, 他拿走她喝过水的纸杯,只为偷走一个吻。
他永远静默,难以捉摸。
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近乎赤裸地,把自己扒开给人看。
表达情绪的同时,把绝对的信任和忠诚也双手奉上。
好像破罐子破摔, 不管不顾地耍了一场赖。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了,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如果你无法接受, 请拿好我送你的那把刀,来杀了我。
沈稚子心情有些复杂。
靳余生沉默一阵, 见她欲言又止, 果断地把日记收起来:“先吃饭。”
他的厨艺出乎预料地好,沈稚子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两口,竟然情不自禁地点起星星眼:“太犯规了,你连蒸蛋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你真棒!”她笑眼盈盈,像是在哄他,“贤惠的靳靳。”
靳余生抿唇, 扫她一眼:“留到床上夸。”
沈稚子立刻怂唧唧地低下头。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吃饭很安静, 不说话的时候, 厨房里只有煮玉米的轻微气泡声。
可是顿了一会儿,最先忍不住的依然是沈稚子。
她舔舔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看,你一把勺,我一把勺,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吃,就会在盘子里相遇。”
靳余生微顿,目光飞快地从蒸蛋盘中扫过,蛋已经被她挖走了一个角,剩下的在盘中冒热气。
他想也不想,低下头,咬住她的嘴角。
意思是。
——根本不需要那盘蒸蛋。
他怎么就不能走走自己的套路……
沈稚子有些心塞。
“我其实是想借着这盘蛋,来表达。”她推开他,眨着眼,“我们总会相遇的呀。”
离地两万里,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走多远,我总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靳余生微怔,表情稍稍缓和,仍然没什么好情绪。
会回来又怎么样,并不能改变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天上的事实。
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仍然难以忍受。
“你不要怕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沈稚子毫无所觉,勾着他的小拇指撒娇,“吃完饭之后,你先把我的衣服给我,我回趟医院,去看看我们机长,就回来好好地陪你玩……这几天都没联系他们,听说他醒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什么样……”
靳余生身形微顿,看过来。
眼神凉凉,写满“休想”。
“那你别碰我的腰。”沈稚子表情平静,挪开他不安分的手,“我自己坐着哭一会儿,你不要安慰我,也不要跟我说话。”
“晚上有一个饭局。”她往旁边挪挪,他就也跟着挪挪,手臂仍然环在她腰上。良久,声音低得发闷,“想带你去。”
二十多岁的青年,成绩优异、低调富裕又无不良嗜好,人品没得说,长相还清俊得要命,独进独出,身边的人每一个都致力于为他相亲。
研究院的老师尤甚。
且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已经有女朋友”的说法。
整个研究院都坚信,他的女朋友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看看真人。
她这么好。
他也就舍得让他们看这一次。
“去啊去啊,我跟你一起去。”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
“但是……”她咽咽嗓子,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想先去看看我们机长。”
“我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在想,虽然他是被动的,但当时如果不是他,半个身子挡在那儿……我即使不被冻伤,受的伤也一定会比现在重。”
机长半个身体悬挂在外,挡住了绝大部分风,最直接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可她除了外伤刮伤,像个没事人。
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靳余生不说话,眼瞳是浅色的琉璃,却没有情绪。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吻住她的唇,意料之内地,鼻息间传入一股牛奶气息。
不太想从她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
没有名字,代号也一样。
“你别……先别亲。”他的气息带着攻击性,沈稚子一接吻就犯迷糊,连忙把他推开,“我,我觉得必须跟你说清楚。”
“虽然很久之前,早在高考报志愿时,我们就在这件事上有分歧……”她衣服有些乱,局促地挠挠头,“但哪怕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依然很喜欢天空。”
“我暂时不太能说清,飞行员对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大,我父母都对我很好。他们很爱我,我也很自由。”
“我……我喜欢这种感觉。”
逆风上天,云层之上澄澈而自由。
拥抱广袤的空气时,像一个永远年轻,永不服输的少年。
“但是,”她抬眼看他,眼睛湿漉漉,像只懵懂却认真的小动物,“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她安抚性地握握他的手,不敢太用力,怕他又精神失常似的按住自己,“但我有很多,没关系,我可以分你一点——或者你想要的话,全给你也行。”
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像个小太阳。
靳余生沉默一阵,反握住她的手,比他的小一些,十指柔软,手腕白细,被领带勒出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
喉结微动,他落下一个吻,哑声道:“如果你离开,我就把你抢回来,锁起来。”
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作为惩罚,困在床头,不让她见光,不让她逃开。
日日夜夜,做他一个人的收藏品。
研究所最近在修复一幅古画,是个长卷,计划放在八月展览。
酒过三巡,席间谈起,傅千霜娇气地埋怨:“要不是靳师兄,我才不参加这个项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