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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山高有数百仞,虽然不及中国的五岳,但在漠北草原之上,已是最高的山了。

只因山上常久无人踏足,是以动物极多,习伯约与冥山静一路走上山,便见到了不少。除去野兔、黄羊、驯鹿外,竟有许多是二人也不认得的。

这些动物见了人,也并不躲避,冥山静便抓起一只兔子,抱在了怀中。行至半山腰,却于雪地之上遇到一只白狐。冥山静见其雪白可爱,登时喜爱至极,便放了怀中的兔子,指向白狐道:“伯约哥哥,快帮我抓它!”习伯约点点头,便慢慢走向那只白狐,唯恐惊动了它。

那只白狐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习伯约,并不躲闪,习伯约以为它不会逃走,便也不再小心翼翼,回头笑道:“你看,它并不逃跑呢!”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那只白狐就转身逃了,去势竟是迅捷无比。冥山静赶忙叫道:“它跑了!”

习伯约转头看时,那只白狐已跑出了三丈,他急忙使出“两仪幻”去追,掠出三步便俯身一抄,将那只白狐抓在了手中。不过他施展轻功,却又牵动了伤势,只觉气血一阵翻涌。那只白狐被习伯约抓住后便即拼命挣扎,冥山静急忙跑来抢过,抱入了怀中。她轻抚着白狐的茸毛,安慰道:“狐儿乖!莫闹!莫闹!”

也不知为何,那只白狐果然不再挣扎,乖乖趴在了冥山静的怀中。冥山静见这白狐竟是如此温顺,不禁更是喜爱,喃喃道:“狐儿,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了!”白狐“嗷嗷”叫了两声,冥山静喜得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便与习伯约继续登山。

冥山自半山腰起,终年积雪,极是寒冷。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冥山静终于禁受不住,问道:“伯约哥哥,你不冷吗?”习伯约听后微微一愣,道:“冷?不觉得啊!”不过看到冥山静的身子已是微微颤抖,心知这里定然已是极为寒冷,只是自己感觉不到罢了。他便道:“我的伤势又有发作之势,即刻便要疗伤,你若是觉得冷,不如先下山去吧。”

冥山静自然不愿与习伯约分离,正欲拒绝,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习伯约只得沉着脸道:“好了,你快走吧!若是冻坏了,我可担待不起!”冥山静只得无奈点头,道:“伯约哥哥,那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顺便给你送些吃食!”习伯约点点头,心知若想常留于此养伤,确是需要有人为自己送来食物,便点头答应了。冥山静只得抱着白狐,恋恋不舍地下山去了。

习伯约寻了一个平坦之处,便坐下来运功疗伤。到得日落时分,忽然狂风大作,山上的积雪被风吹起,落在了习伯约的身上,却如同他身下的积雪一般,熔为了水,又化为了腾腾热气。他在左近找到一个山洞,晚间便躲入其中睡了。第二日醒来,从地上抓起两把雪放入口中嚼了,又继续运功。

到得午时,习伯约终于忍受不得,收功站起,却觉腹中饥饿,正在寻思着冥山静何时赶到,却听有人高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竟是冥山空的声音。习伯约急忙出声呼应,而后循声找去,果然遇到了冥山兄妹。

昨日冥山静独自回去,对于习伯约留在冥山疗伤之事自然是守口如瓶,只告诉了兄长冥山空。磨延啜问起习伯约为何不在时,冥山静只得撒谎说他已回了中原。磨延啜见冥山静竟不难过,不禁奇怪,却也没有细想。

冥山空不放心妹妹独自赶路,今日便陪着她一同来了。冥山虽高,却无人攀登,是以上下山也只有一条路。兄妹二人爬至半山腰,冥山静心知习伯约必在左近,便与哥哥一同大声呼喊起了习伯约的名字,倒是很轻易就将他找到了。

冥山静显然爱极了那只白狐,今日竟又将它抱来了。冥山空笑道:“习兄弟,你已整整一日未吃东西了吧?”便将提着的包袱递给了习伯约。习伯约已是饥肠辘辘,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只见其中装着的都是肉干,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三人席地而坐,冥山空道:“习兄弟,冥山乃是禁地,擅自进入可是死罪,所以啊,静儿这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来为你送吃食的!”习伯约闻言,不禁大为感动,却也不愿冥山静为自己涉险,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莫要麻烦了,这山中动物极多,我自己打猎即可。”冥山空却道:“那倒不必,你养伤才是要紧事,也莫要分心他顾,只是静儿原本打算每日皆来为你送饭,我觉得还是每十日来一趟最为稳妥!”

习伯约心想如此也好,自突厥部落至冥山,一来一回至少要四个时辰,冥山静若是每日往来,天长日久难免惹人怀疑,也太过辛劳,若是每十日才来一趟,既免了自己去打猎的麻烦,又免得她太过辛劳,便点头道:“如此便有劳静儿了!”

想到日后不能与习伯约日日相见了,冥山静不禁暗叹一口气,却也不敢违拗兄长之意。三人闲聊片刻,习伯约也已吃饱,冥山空便即告辞,冥山静也只得道:“伯约哥哥,你安心在此疗伤,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便随着兄长去了。

自此以后,习伯约便在冥山之上日夜运功疗伤,直到忍受不住时方才停歇,饿了便吃些冥山静送来的肉干,渴了便抓起地上的雪嚼了,困了则回到山洞中去睡觉。冥山静却是七八日就来一趟,为习伯约送来食物,再陪他说说话。冥山静受不住山上的寒冷,每次来时都会带上几件皮袄,上山之后便即穿上,以便能在习伯约身边多留片刻。

如此过去三个月,习伯约的伤势已是大有好转,经脉之中虽然仍感疼痛,却已渐渐可以忍受,不必收功停歇。现今他已能运起真气与人动手过招了,只是对敌武功高强之人,仍需痊愈方可。

习伯约只得继续留在冥山之上。“正一玄功”乃是先练“任务二脉”,再练“十二正经”。习伯约想起自己在师门学艺时,只将“任督二脉”打通便即罢手,而后离开阆中,一直未再有瑕专心练功,是以“十二正经”还未修炼过,何不趁此机会在此安心修炼?

他便依照当年沈丽娘所传之法,催动真气出“气海”,至“云门”,想要先行修炼“手太阴肺经”。不过真气刚刚流转至“云门穴”,便觉奇痛难当,心中大惊之下急忙收功,凝神思索起来。

半晌,习伯约方才恍然,自己往日疗伤时,未曾将真气流转至“十二正经”,是以“十二正经”未曾被那股灼热真气磨炼过,才会如此疼痛!他知道若想修炼“十二正经”,那就要如同之前疗伤那般,每日忍痛运功,极为痛苦,不禁犹豫起来。可是想到神秀与杨青龙的武功远胜于己,自己的修为若无长进,即便养好了伤又有何用?回到中原,依然不是二人敌手,不如在此苦练内功,也算对得起骆爷爷的期望与师父的栽培!

打定主意,他便每日修炼“十二正经”,自然比之前痛苦百倍。初时他忍受不住,每日只能修炼一个时辰,而后闲着无事,便在冥山之上游逛。

这一日午后,习伯约走到山中一处谷地,忽然望见一匹通体雪白的狼躺于雪地之上。他曾数次在夜间听到狼嚎,是以此刻见了也不觉奇怪。那匹雪狼紧闭双目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习伯约走近察看,发觉雪狼的腿上有两个很深的齿痕,似乎是被蟒蛇这等凶物所咬。

摸了摸那雪狼的躯干,只觉尚有温热,该是未死,习伯约心想这也是条性命,不能见死不救,便将其抱起,带回山洞中,而后将手掌贴在雪狼的肚皮之上,将真力自手掌吐出。

他的真气极热,须臾,那只雪狼果然睁开眼来,惨呼一声,便即望着习伯约,目光中满是警惕之意。习伯约见它样子可怜,便取出些肉干喂它吃了。雪狼吃饱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习伯约的手掌,低叫了两声。习伯约见其温驯,微微一笑,轻轻抚了抚它的茸毛。

日落之后,习伯约便与那只雪狼一同睡在了山洞中。及至半夜,忽然传来一阵踏雪之声,将习伯约惊醒。他望望洞中,发觉那只雪狼竟已不见了踪影。踏雪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习伯约心想这山上只有自己一人,这脚步声是谁?他心中疑惑,便走出了山洞。

白雪反光之下,地上并不那么昏暗,习伯约凝目望去,只见数十只狼聚在山洞前数丈之处,数十双眼睛闪着碧幽幽的光,煞是骇人。习伯约不知这群狼为何聚集在此,呆愣片刻,见为首的那匹狼竟是通体纯白,心想:“这莫非是我救的那只雪狼?它将这群狼召来是要作甚?”

这时,群狼忽然一齐仰天嚎叫,而后便尽数扑向习伯约。与人性命相搏,习伯约早已习惯,可被狼群围攻却尚是首次,慌惊之下他便急忙后撤。群狼的动作颇为矫捷,一只扑空后,另一只便即龇牙扑上。

习伯约镇住心神,举掌抵挡。狼虽迅捷,却又怎快得过武艺精深的习伯约?他以“任督二脉”运行真气,功聚双掌,施展“两仪幻”躲过扑来一匹狼,而后一掌拍在其身上。

狼性凶残不畏死,如今将习伯约视为猎物,若不将他扑倒咬死自然也不会罢休。习伯约虽然施出真力,一掌打在狼身上,却不能将其打死。那中掌的狼惨呼一声,落地之后便躲入了狼群之中,歇息片刻便再次扑向习伯约。

习伯约被群狼如此缠斗,不禁好生气恼,却苦于没有兵刃,不然一刀一个,毫不费力便可将这群狼尽数杀掉。一念及此,忽然想起冥山静所赠的那柄匕首自己一直带在身上,便赶忙自怀中摸出。

正巧一只狼直直扑来,习伯约赶忙将匕首自鞘中拔出,刺向狼头。冥山静的这柄匕首极为锋利,那只狼的来势又猛,匕首便深深刺入了其头颅之中。那只狼一命呜呼,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雪地之上。

群狼见同伴殒命,又嗅到血腥之气,不禁更是凶暴,如同发了狂一般向习伯约扑来。不过此刻习伯约有兵刃在手,对付群狼自然是游刃有余,只用了一炷香的工夫,便将扑来的狼尽数杀了。

群狼流出的鲜血已将雪地染红。习伯约长出一口气,凝目四顾,见这群狼竟已被自己杀尽,只剩下那只雪狼独自立在远处。它与习伯约对视片刻,竟转身逃了。习伯约本以为将群狼杀尽,逃了一只也无大碍,可是想到自己先前救了那只雪狼,它却恩将仇报,溜走后反而召集同伴来袭击自己,这一次教它逃了,难保不是放虎归山。欲去追时,却发觉那只雪狼已逃得不见踪影了,只得作罢,望了望满地的狼尸,习伯约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将匕首上的血迹拭去,收入怀中,先回洞中睡觉去了。

这一番激斗教他颇为劳累,是以第二日醒来得也稍晚。走出山洞,望见这一地的尸首,习伯约眉头不禁一皱,便想将这群狼埋了,却又没有锄头,而且即便是有,山上如此寒冷,土地已冻得僵硬,也需耗费极大力气。

习伯约便坐于雪地之上,先行修炼内功,练了一个时辰方才收功。忽然想起附近有个悬崖,不如将这群狼的尸首抛到悬崖下,他便一手抓起一具狼尸,走至悬崖边扔了下去。往返数次,地上的狼尸却仍有不少,习伯约心想这要扔到何时?便将一具狼尸扛在肩上,而后两手又各抓起两具,心想如此便快多了。

待他走至悬崖边时,忽听一声震天怒吼,却是自他所居的山洞方向传来。习伯约心中一惊,急忙将狼尸抛下便即赶回。

回到山洞前,之极见一人蹲在地上,不住地翻看着地上的狼尸,似是在察看它们的伤口,而那只雪狼竟跟那人身旁。习伯约心知要糟,此人莫非是这群狼的主?那人似是听到了习伯约的脚步声,忽然转过身来,二人望见彼此的面容,皆是一愣。

习伯约不禁惊呼道:“怎的是你?”那人见了习伯约,却是神色紧张,四下张望起来。习伯约见其举止奇怪,奇道:“你在看什么?”那人仰天一笑,道:“臭小子,我已答应了不将幽冥宫的秘密讲出,你们竟然还不放过我,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们不成?”他的笑声颇为刺耳,如同乌鸦鸣叫,正是鸦怪人。

习伯约听得一头雾水,鸦怪人又道:“那好,我便先料理了你这小子!”说罢,竟扑了上来。习伯约虽不知鸦怪人为何动手,但他曾眼见鸦怪人将卢寄云的侍女护卫打死,早已想取鸦怪人性命,便也使出全力应战。

习伯约的武功不及鸦怪人。二人曾有过两次交手,第一次时,习伯约忽然使出“幽冥神掌”,鸦怪人大吃一惊,一时竟忘了抵御,中了习伯约一掌,受了内伤。第二次时,鸦怪人虽然伤势未愈,但习伯约也非他敌手,幸好有吴执相助,二人双战鸦怪人,方才将其逼走。

此番交手,习伯约只觉鸦怪人不仅掌上力道比从前弱了许多,就连动作也略显迟缓,不禁有些奇怪。他想试试自己如今与人动手时,体内的真气是否能够运转自如,便运起十成功力,招招抢先,不离鸦怪人周身要害。鸦怪人拼尽全力抵御,可斗了五十招却已露败象。

到了此刻,习伯约怎能不知鸦怪人这是受了伤,功力才会大不如前?他自觉此时即便将鸦怪人打败,也是胜之不武,出招不禁慢了下来。

远处忽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待习伯约转头去看,便听有人喊道:“住手!”却是冥山静的声音。冥山静今日恰巧前来,望见山洞前的雪地之上满是血迹,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狼尸,而习伯约一身血污,正在与人动手。冥山静吓了一跳,急忙奔了过来。

习伯约趁机罢手,向后跃了一步,转头望去,见来人果然是冥山静。习伯约担心鸦怪人伤了冥山静,便纵出两步,挡在了冥山静身前。冥山静却绕过习伯约,走向鸦怪人,道:“师父,你怎么在这?”习伯约听她喊出“师父”二字,不禁呆住。

冥山静走至鸦怪人身前,又回首望向习伯约,问道:“你们怎么动起手来了?”她见习伯约身上满是血污,不禁颇为担心,唯恐师父将他伤了。鸦怪人咳了两声,指向习伯约道:“你与他认识?”冥山静面色一红,点头道:“他乃是我与哥哥在中原结识的朋友!”鸦怪人想了想,忽然问习伯约道:“如此说来,你不是随杨青龙那小子来与我为难的?”

习伯约闻言,大惊失色,问道:“杨青龙也在?”鸦怪人见了,不禁笑道:“怎么,瞧你这副样子,你也在躲避他吗?”习伯约也无意隐瞒,便点了点头。鸦怪人不禁大感诧异,道:“这却是为何?你不也是幽冥宫的弟子吗?”不待习伯约答话,冥山静已忍不住打断道:“伯约哥哥,你怎么满身是血?”习伯约指着地上的狼尸,道:“莫担心,我昨夜杀了不少匹狼,这些都是它们的血!”冥山静方才放心。

鸦怪人听了,却忍不住斥道:“你这小贼当真可恶!这群狼皆是我养的!”他刚刚说完,那只雪狼便龇出獠牙,对着习伯约嚎叫起来。习伯约心想:“有人喜爱养狗,有人喜爱养鹦鹉,却从未听说有人养狼!”只得道:“昨日我救了那匹雪狼,没想到夜间它竟带着一群狼来袭击我,我只得自卫,才将它们杀了的!”说罢,却发觉鸦怪人面色通红,竟与自己伤势发作时的样子极为相似。

冥山静也发觉师父面色有异,急忙问道:“师父,你怎么了?”鸦怪人身子微微晃动,竟已有些站不稳。习伯约道:“他恐怕是伤势发作了!”冥山静闻言,登时慌了,急忙扶住鸦怪人,向习伯约道:“你快救救我师父!”

习伯约还未说话,鸦怪人已苦笑道:“静丫头,不必了!为师这伤恐怕是好不了了。”冥山静急道:“那怎么办?”鸦怪人道:“且容我坐下歇息片刻。”冥山静便将鸦怪人扶向习伯约所居的山洞。

习伯约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可是被‘烈阳掌’所伤?”鸦怪人点点头,习伯约道:“那你千万不可打坐运功,不然只会教伤势发作!”鸦怪人闻言,苦笑道:“想不到我横行一世,如今却沦落到要一个黄口小儿提点,哎!”他低叹一声,在冥山静的搀扶之下,来到山洞之中坐下歇息,却也未打坐运功。

冥山静本想陪在鸦怪人身旁,鸦怪人却道:“静丫头,你不必担心,为师在此歇息片刻便可,你先出去吧!”那只雪狼竟也跟入了洞中,此刻竟趴在了鸦怪人身旁。冥山静望望那雪狼,心中一叹,道:“那我便在洞外候着,师父有事喊我便是!”而后走出了山洞。

习伯约见冥山静走出,急忙问道:“他是你师父?”他早已好奇此事了。冥山静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不可以吗?”习伯约道:“这自无不可,只不过……他乃是个恶人,你为何会拜他为师?”冥山静闻言,气道:“我师父怎会是恶人!”习伯约只得苦笑,又问道:“你哥哥与磨延啜的武功都是他教的吗?”冥山静点点头,干脆便将与鸦怪人学艺的经过尽数讲出。

原来,当年鸦怪人被袁天罡逼得远走西域,在西域苦练数十载后,便回到中原向袁天罡寻仇。没想到袁天罡早已去世,而鸦怪人也已不再留恋中原,便远遁到了漠北草原,在草原上游荡了十余载,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日他信马由缰,经过阿史那部时,见到二个男孩各执一柄木刀,正在玩耍。这二个男孩根骨奇佳,鸦怪人登时动了收徒之心。那二个男孩便是冥山空与磨延啜,鸦怪人露了一手武功,二人见了,惊奇万分。鸦怪人笑问他们想不想学时,二人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自此,冥山空与磨延啜便拜了鸦怪人为师。冥山空大过磨延啜,便做了师兄,二人每日前去鸦怪人潜居的部落学艺,待黄昏时再返回,倒也无人知晓。不过,冥山空还是将学武之事告诉了妹妹,冥山静便吵着要与他们一同去练武。冥山空拗不过妹妹,便带她一同去见鸦怪人。鸦怪人见冥山静聪慧可爱,极是喜欢,欣然将其收为弟子。

冥山静便成了冥山空与磨延啜的师妹。鸦怪人虽然冷酷无情,但对三个弟子却极为疼爱,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冥山空与磨延啜才智过人,修炼又极为刻苦,是以不过数载,二人便练得了一身上乘武艺,而冥山静却对练武不感兴趣,只学会了一些皮毛。

直至幽冥宫重出江湖,杨青龙亲自前来漠北请鸦怪人出山相助,鸦怪人感念小公主当年恩德,便也答应了。其时冥山兄妹与磨延啜不在草原,是以鸦怪人也未能与三人道别,便随杨青龙离开了草原。

二人回到中原,杨青龙回了嵩山总坛,却将鸦怪人派去了青龙坛,命其协助杨再兴与囚牛等人。果然,鸦怪人到了青龙坛后,杨再兴可谓是如虎添翼,一连灭了数个门派。他与杨再兴都是好色之徒,那几个门派中的漂亮女子,自然也难逃二人的侮辱。

而后杨青龙筹划刺杀狄仁杰,虽然将习伯约派去协助吴执,但依然觉得不稳妥,便飞鸽传讯,命鸦怪人也去相助。这才有了鸦怪人调戏卢寄云,习伯约出手相救之事。其后鸦怪人负伤逃走,在范阳城外与吴执相会后便躲入了玄武坛中养伤,没想到在玄武坛中竟又见到了习伯约。

二人再次大打出手,吴执出手与习伯约双战鸦怪人,鸦怪人身负内伤,也不敢大意,只得逃走。他知幽冥宫势大,也不敢在中原停留,径直逃回了草原,却当真咽不下这口恶气,打算养好伤势再回中原找习伯约报仇,不过还未等他去寻习伯约的晦气,杨青龙却到了。

杨青龙担心鸦怪人泄露幽冥宫的秘密,便再次赶到草原,费了一番力气,终究还是寻到了鸦怪人。他本以为习伯约与鸦怪人无甚深仇大恨,自己只需善加劝慰,必能化解鸦怪人心中怨气,将其重新请回,若是鸦怪人执意不肯回去相助,也务要迫其严守秘密。

可未待杨青龙道明来意,鸦怪人便即破口大骂。他只觉自己好意出山相助,幽冥宫上下该是感恩戴德才对,没想到习伯约与吴执竟然胆敢对自己如此不敬,自然是满腹怨怒,见杨青龙竟然还敢来找自己,忍不住便发作了。

杨青龙被鸦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禁勃然大怒,心想当年若非是师父出面,袁天罡早已将你毙了,又岂容得你在此放肆?二人便即动起手来,鸦怪人武功虽高,却终究不是杨青龙的敌手,斗到千余招,杨青龙以“烈阳掌”破了鸦怪人的“罗睺之掌”,将鸦怪人打成了重伤。

瞧在昔年的情分上,杨青龙还是饶了鸦怪人的性命,只是命其不得将幽冥宫的私密讲出,便即离去。同样是受了“烈阳掌”之伤,鸦怪人却无卢照邻这等神医为其诊治。不过他虽未找到医治之法,但被寒风吹在身上,却发觉体内燥热稍解,便知愈是寒冷的地方对自己的伤势愈是有益。

这草原之上,最冷之处莫过于冥山之上。冥山虽是禁地,但鸦怪人自然不会将突厥人的规矩放在心上,便也来到了冥山之上,只不过他一直爬到了山顶,山顶寒冷无比,果然教他舒服了许多。这段时日中鸦怪人便一直呆在冥山绝顶,而习伯约居于半山腰,二人才没有相遇。

而那几十匹狼,本是纵横于冥山脚下的一群恶狼,十余年前鸦怪人游历草原时,一个夜晚经过冥山脚下,偶然与这群恶狼相遇,自然也被围攻。他与习伯约一样,从未被狼群袭击过,一时兴起,竟与这群恶狼搏斗起来。

鸦怪人武艺高强,闪转腾挪间避过扑来的恶狼,而后举掌相击,却只用二成功力,也不将它们打死。如此缠斗至半夜,那群恶狼被鸦怪人的武功所慑,终于不敢再扑上去。那匹雪狼乃是群狼的头领,它趴在鸦怪人身前嚎叫了一声,其他狼便也一齐趴了下来。

鸦怪人见这群狼竟对自己俯首帖耳,不禁哈哈大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没想到数月前他登上冥山,却又遇见了这群狼,虽已过了十余年,那匹雪狼竟还认得他。此时鸦怪人受了重伤,功力早已大不如前,那群恶狼若敢扑上,鸦怪人必死无疑。好在那群恶狼似乎依然记得鸦怪人的威风,未敢轻举妄动。

鸦怪人也寻了个山洞,这一晚便睡在了洞中,第二日醒来时,却发觉群狼聚集于洞前。那匹雪狼叼着一只獾,见鸦怪人出来,便将那具獾的尸首放在了地上。鸦怪人微微一愣,群狼已转身离去。

鸦怪人便将那只獾烤来吃了。而后每日那群狼皆为鸦怪人送来猎物,俨然将其当做了主人,是以鸦怪人虽住在山顶却也不愁没有食物,对群狼已生感情。不过群狼之所以讨好鸦怪人,只因惧怕鸦怪人的武功。狼性狡猾凶狠,可不知感恩图报,是以习伯约虽救了那雪狼,那匹雪狼却将习伯约当做了猎物,回去后便带着群狼一齐来围攻习伯约,却被习伯约杀了个干净。

那匹雪狼见同伴尽数丧命,只得逃回山顶,咬住鸦怪人的裤脚,将其拉到了半山腰。鸦怪人见到满地的狼尸,立时大怒,又见到习伯约,只以为杨青龙终究不愿放过自己,是以才命习伯约追到此处。他心想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便与习伯约动起手来,自然引发了体内伤势。

习伯约听罢,心中一动:“磨延啜竟是鸦老怪的徒弟,怪不得那日我与他动手时会觉得他所用的掌法有些熟悉,想来是鸦老怪与我动手时曾用过。”冥山静又道:“师父乃是奇人,可非是恶人!你初来草原时我便想将你引见给师父,可是师父却不知所踪,没想到竟也跑到了这冥山之上!”习伯约心想他在你面前自然正派,在中原可是无恶不作的,不过也未说破。

忽然想起习伯约一口道出师父是为何所伤,冥山静便问道:“伯约哥哥,你可知如何医治我师父的伤势?”习伯约想了想,道:“你师父受的伤与我一样,想来我们该是被同一人所伤的,所以他只需与我一样,在雪地之上运功,时日久了,伤势自然会好!”冥山静听了,稍稍安心,却是越想越气,道:“伯约哥哥,到底是何人如此可恶,伤了师父,又伤了你?你告诉我,我去为你们报仇!”习伯约莞尔一笑,道:“连你师父都不是对手,你又怎么打得过?”冥山静撅起小嘴,犹自愤愤不平。

便在此时,忽听鸦怪人喊道:“静丫头!”冥山静便赶忙走入洞中,却发觉师父面色通红,神情萎顿,心中不禁一惊,急忙走过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鸦怪人道:“为师老了,这一次的伤势又太过严重,恐怕挨不过这一关了!”冥山静闻言,立时呆了。鸦怪人又道:“为师了无牵挂,死了也就死了,当年我教你们三人武功,也只是一时兴起,不过今日竟然能在此遇见你,看来咱们师徒还真是有缘啊!”

冥山静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哭了一会才哽咽着道:“师父,伯约哥哥知道医治你的法子,咱们只需细心调养,定能养好的!”鸦怪人苦笑道:“若是十年前,二十年前,或许可以医好,现今我已是行将就木,又被这伤势煎熬得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冥山静更是痛哭流涕,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从师父不见,我们便极是惦念,却又不知师父去了何处,若是师父当真……当真……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哥哥与二师兄来与师父相见!”

鸦怪人想了想,叹道:“也难为你们如此敬重我这个师父,罢了,那两个娃娃承我衣钵,我也算于他们有恩,你便去将他们带来吧,只是却要快些,来得慢了我恐怕就已死了!”冥山静赶忙点头,道:“师父稍待,我这便去请二位师兄!”说罢便抹去泪水,转身出了山洞。

她走至洞外,便嘱咐习伯约道:“伯约哥哥,我要回去将哥哥与二师兄请来,请你先代我照看一下师父!”不待习伯约答应,她便快步下山去了。

习伯约愣了半晌,暗叹一声,还是走入了洞中。此时鸦怪人面上的通红竟已褪去,只剩一片煞白,毫无血色。习伯约知他已是垂死之人,心中却是百感交集。鸦怪人滥杀无辜,本是该死之人,可他也是被杨青龙以“烈阳掌”打伤,习伯约心想若是没有卢照邻及卢寄云仗义施救,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吧?再想到即便养好了伤势,将“十二正经”修炼完毕,回到中原也未必能胜过杨青龙,习伯约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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