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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不停地挥舞着刀与盾牌,不停地交换着凶狠的言语与懦弱的躲避。他所想出的伎俩,既可以说是源自他凶狠的内心,也可以说是源自他懦弱的内心。但是倘若以为这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矛盾所在,那么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住在一只鳖的体内或者是体内住上了一只鳖,a的性情变得浑浊不堪,导致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矛盾体。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都与他思想的一部分矛盾,与他肉体的一部分矛盾,与他灵魂的一部分矛盾。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其实并不是他的体内住进里一只鳖,而是住进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相互争斗相互挤压,两个人互相影响牵制,这并不是因为它们相互敌视对立,而是因为他们像两块紧挨在一起的膨胀中的海绵,无法保存自身的独立性而融合成一个和谐的共同体。于是,在有限的空间下,好好的两个人性灵魂被压迫变形成了一个畸形的鳖性灵魂。正是如此,才让他如此痛苦不堪,处处饱受矛盾挣扎的迫害!他听着两个人的呼喊,可是第一个人的呼喊带有第二个人的语气,第二个人的呼喊又带有第一个人的音调!他自己已经一头雾水了,到最后,他再也分不清到底是两个声音还是一个声音了。等到一切的声音都仿佛从鳖壳之中产生之后,一切的美妙便消失不见了!即使再优雅的两首歌曲,你让它们放肆地一齐播放吧!那么最后生成的只有不堪入耳的嘈杂之音!就是这个道理。他自己感觉到了这个变化,从两个声音到一个声音,这是从两个天堂到一个地狱的质的变化。但是为时已晚。事到如今,他只有背负着一个鳖性灵魂,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着他仿佛与生俱来的挣扎人生。
我抬起头,左手压在看到的那页上,右手中指和拇指按压着太阳穴。停下来,酣畅地喘几口气。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太阳穴生成。眼角扫过趴在远处的小鳖,脑袋似乎已经缩进了壳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诡谲,像是站在四个角落里的守卫,却又和中央的城堡紧密相连。继续看吧。
想必看过刚才的内容,你也会隐约有些感觉,a对于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并不吝啬。然而他之前也说过了,除了哑巴之外的所有人,在他的眼中都是敌人。当然诸如父母兄弟之类的有血缘关系的人由于比较特殊,也就不在讨论范围之中了。那么现在的问题便是,一个把所有人都当作敌人的人,是如何爱别人的呢?答案很简单,就是他其实并不爱,无论是朋友也好,暗恋对象也好,交往对象也好,即使他说过一千遍一万遍“爱”这个字,也只是用来麻痹自己麻痹他人的工具罢了。事实上,a自己也清楚得狠,他并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这也正是他所懊恼的地方。a深知情感之于一个人来说的重要性,尤其是爱。他虽然没有烂漫到把爱比作太阳路灯之类的物体,但是他却极其向往纯粹的爱,因为他知道这应该是个温暖的存在。多少次,a都想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个人,毫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但是他无法做到!不知道是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还是压根儿就不曾拥有过,总之每当a刚想放下一切防备,从壳中爬出来时,顿时刺耳的警铃声四起。他不得已,又只得乖乖地爬回壳中。究其原因,最根本的是因为a与他人之间毫无信任感可言。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对方,就是以最大的善意来保护自己,是a虽然不像承认却坚定不移的信条。欠钱未还,撒谎这种事情,在a这里是一辈子都不会被忘记和原谅的。即使脸上嘴上表示一切都过去了,但心里永远会记着这个污点。(但是a自己也偶尔欠钱不还,还经常撒谎,他觉得对方如果为了这种事情而一口咬住不放,就未免太过小气了。)而且,即使是一个看似从未招惹过a的人,a也有能力把一个很小的缺点瞬间放大铭记在心。总而言之,a认为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他信任的。用不着洪水猛兽之流,仅仅因为一个再微不足道的误会,就能让两个人瞬间撕破脸。于是,他把他所有的默认的敌人大致分为了两类:暂时有用的和暂时没用的。现在有用的未来有可能没用,现在没用的未来也可能有用。a在心中默默地打着算盘,希望从每一个他所认识的人中榨出尽可能多的油水。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拥有纯粹的爱情呢?无论他在爱情中做出多么轰轰烈烈的事迹,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感动自己而已,尽管他希望对方也能够在他自认为给予的恩宠中幸福地晕厥过去。虽然这也许属于a的隐私,但是为了更好地说明他对于爱情的看法,我找了他笔记本中所写的最无关紧要的一首小诗摘录于此,希望他不要骂出什么过于狠毒的诅咒来就好:
桅杆,船舵,和渔网,
泛黑的鲜血滋润着脚掌。
蚁巢般的鱼骨吻别着浸咸的缆绳,
这肮脏的甲板将是它们洁净的睡床。
啊,引我启航的歌声你为何要就此躲藏?
当我用牙齿撕碎了鳞片如同回到了蛮荒。
我疯狂地捕食昼夜不停,
却终究迷失在你遥远的身旁。
啊,难道我将从此无依无靠?
我失去了你的养料,
我的情欲,
和一切的美妙声响。
啊,难道我只能面朝前方,被船身捆绑?
我开始吞噬,
桅杆,
船舵,
和渔网。
在a宿舍铺满各种书籍和整理好的写字台上,找到像这样的一首诗简直是轻而易举。把很多张看似随性贴着的便利贴和几本散乱地摆在书架与桌面间空隙处的小本子上的诗歌加起来至少有五六十首。而且还不包括破碎的词句,几篇完整或者不完整的散文,还有几幅颇为耗时的插画。书架上摆放的除了各类小说、作品集之外,他辛辛苦苦淘来的影碟几乎占据了大半层的空间。就因为有了这张写字台和书架,整个房间的空气也复杂起来。a在自己的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诗人、思想家和艺术家。他认为这高尚的闪闪发光的文艺气质就是寂静而漫长的走廊尽头的一片海,用纯洁的浪花将他高高托起,让他得以远离贫瘠且充满铜臭味的土地。他用笔尖向外抛出一道又一道曲线,穿越一层又一层迷网,又用瞳孔吸收进不被外形所束缚,在无形中获得永恒的一个个生命与精神。最终这由内而外、由外而内的通道将他与一个光彩夺目、美轮美奂的世界连接在一起。他得以自由驰骋进那个不论白昼与黑夜都同样明亮异常的广袤天地。他不再是一个坐在写字台前颈椎弯成不自然弧度的平凡少年,而是一个可以自由穿梭于思想与生命之太空与深海的升华后的灵魂。文字与文字,图画与图画,以及更为繁复的相互关联所营造出来的一个个销魂瞬间为a的体内注入一股股酒精,先使他兴奋,后使他沉醉。然而试图超越混乱生活的历程必定只能成就短暂的梦幻,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使得他的沉醉只能是转瞬即逝的尝试罢了。不安,不安,不安。接下来等待他的,是靠墙储物箱中的教科书,是在发号施令与看人眼色之间的徘徊,是教务处长年累月的官僚不作为,是权力、金钱、爱情与家庭之间永无休止的权衡,是寂寞、郁闷、悲伤、焦虑肆意滋生的荒山野岭。然而当a从沉醉中苏醒,离开写字台,走到窗边,看到背着书包、顶着乱蓬蓬头发的三五成群的陌生人,看到在学校略为低矮的教学楼和宿舍楼外,在这座工业化城市耀武扬威的摩天大楼,看到连一片云朵都不剩的天空被映衬得惨白,内心竟然变得释然起来。他从抽屉里拿出打印好的习题,回到床上,垫着厚厚的教科书,一边呼吸着浓郁的空气,一边开始密密麻麻的演算。他像一个漂流在外的旅客在盘缠用尽时得以重返故乡。然而,究竟哪里才是故乡连a自己也糊里糊涂地忘记了。不知不觉中,这演算也耗去了大把的精力。大脑需要更多的供养。他开始觉得空气变得稀薄,坐立不安。于是他只能被渴望牵引着回到写字台前,极其自然地翻看看到一半的小说,在指尖与书页的质感中想象一张通往另一故乡的车票,重获短暂的安宁。可是每一个车站也都位于偏僻的山野,于是他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带着壳飘起与带着壳落下间,被肆意滋生的寂寞、郁闷、悲伤和焦虑消磨一空。
也就看了三四页吧,我又需要喘口气了。头皮油油的感觉真不好受。我摸了摸,一根根像钓鱼线那么粗。我闭上眼睛想我妈现在在看什么电视剧,我姐姐人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陆梨,她的会开得还好吗?简直是瞎操心。我准备默数到十,看小鳖会不会挪动一下。
好了,失败了。
再举个例子来说明a是个多么可笑的矛盾体吧。a时时刻刻把自杀挂在嘴边。之前已经提到过了,a曾经为了摆脱鳖壳,用一把水果刀划伤了肚皮。但是这并不是出自他的自杀意图,当时他只是迫切地想摆脱鳖壳罢了。直到后来,当他彻底失去两个来自天堂的声音,开始懊恼地摇摆着脑袋想要甩走那刺破鼓膜的地狱之音时,自杀这一念头便深深地植入他的体内了。他有过想要闭着眼睛过马路的念头;有过在期末考试前咽下一瓶安眠药的念头;有过被人羞辱后从楼顶一跃而下的念头。总而言之,几乎每当他面临失望、痛苦以及逆他而行的境地时,自杀的念头便会如同苍耳的种子一般,牢牢挂在他烦乱的思绪里。当然,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将任何对于自杀的构想付诸现实。如果因为这种频繁的念想就认为a已经张开双臂,准备用怀抱迎接死亡,那么就太低估我们亲爱的a的矛盾性了!如此向往着自杀的a,不仅根本没有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相反,他是个提起死亡这两个字来就会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他在飞机的颠簸中会默默祈祷,进入电梯前也会心跳加速一下,哪怕只是偶尔咳嗽两声也会联想到肺结核。总而言之,a是一个极其惜命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时刻提防着畏惧着死亡到来的人,居然会时不时地蹦出自杀的念头,这难道还不够矛盾吗?a自己问过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也为此翻阅过一些心理书籍。他看到有一种说法,是说想要自杀的人,是想用这种彻底的方法来逃避活着是所要面临的一切悲伤哀苦,想以此来划上一个句点。还有一种说法,是说想要自杀的人,并不把完结他们的生命当作一个目的,而只是当作为了想要开启一段崭新的白纸一样的人生——他们相信死后会拥有重生的机会——的手段。对于这两种说法,a都没有予以否认。但是a进行了补充。他说:“人生所需要面对的一切悲剧之所以那么面目可憎令人战栗,不是因为它们本身有多么可怕,而是因为人生缺乏一张明确的时间表。你无法预知你将在什么时候失去钱、失去工作、失去家、失去你在乎的一切,这种未知性才是痛苦之所以为痛苦的本质。而人生最大的未知性,就在于不知道何时需要面对死亡这个黑洞一般的存在。因此,你没有机会提前安排你的行程,没有办法调整好呼吸心跳安详地迎接它。正因为这样,自杀的魅力所在实际上是用自己的双手来吸引死亡的到来以此来祛除死亡的可怕威力。”至于是否会有死后生命这回事,他表示时而相信时而怀疑。如果说如此矛盾的对于死亡的态度,解释了时时萦绕在他心头的念头之由来,那么他为何不干脆落实一下呢?因为无论他把经由矛盾产生的行动结果和效用解释得有多么诱人,行动开始所需要的是另一套更为激烈的斗争。a把自杀看作他自己拥有口令的死亡机器。但是除非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他是不会念出最后的口令的,那是因为他打心眼儿里认为,自杀这种事情绝对是一条十分不体面的出路!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以自己的双手来结束生命总有一种亵渎之感,纵然内心异常惴惴不安地活在死亡的阴影中等待命运的裁决也要高尚得多!正是这种位于亵渎和高尚之间的斗争使得a一直得以抗拒他自己所幻想出来的自杀的香甜诱惑。可是归根到底,都已经是一个在认真思考自己死亡的人了,他又为何要考虑这种在别人眼睛中所定义出来的亵渎与高尚呢?他深知自己的死亡对于整个社会来讲与一粒鹅卵石投入大海所造成的影响范围差不多,甚至更小,但是他仍然控制不住要从社会的认知角度上来思考自己的死亡方式。这又是多么自讨没趣的矛盾做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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