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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越和很多年轻姑娘一样,爱胡思乱想,又容易在胡思乱想中消沉。
也和很多称职的锦衣卫一样,不会让自己沉溺在这种消沉里。
于是在回到家中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了,并且出离的清醒。
她心里其实明白,江湖大概从来都没有多么干净过,自己记忆中的那种江湖,只是自己的憧憬而已。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那时武林中也出了些引起波澜的事,她那阵子便常听父亲叹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这句话里,“江湖”显然听着不像什么好词儿。如果江湖真的真的像她憧憬里的那样干净,那也就不会有这句话了。
只不过,那时她也只是听听这句话罢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在她的生活中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打破憧憬的动荡,那不染凡尘的美好向往便在她心里又维持了许多年。
而现在,这动荡出现了。自小到大的憧憬在刹那间支离破碎,奚越自然恨。
但光恨没用,当下虽没到刀架在脖子上的境地,起码也是刀正在杀过来的时候了。她纵不怕死也不想白白送死,想想如何把命保住才是正经的。
夜色渐深,奚越在卧房案头的烛光下久久沉吟,脑子里能想到的一条条计策犹如画卷般一幅幅张开,又一道道被她撕毁。
太难了。
奚越对京城的官场已不陌生,心知想破此局,杀三五个东厂阉官没有用。砍了赵钱孙李,还有周吴郑王填上来,依旧会继续追杀他们。
若说“擒贼先擒王”,此时真正擒住贼首的法子,该是他们搜集足够的东厂罪证呈进宫去,让当今天子一怒之下彻查东厂,这样巨大的震荡才能让东厂翻天覆地的改变,才能让再上来的人不敢继续叫江湖中人追杀他们。
可要搜集足以扳倒整个东厂的罪证,哪有那么容易?只怕证据还没找齐,她和大师兄的尸体都要凉透了。
怎么办呢?
奚越扶额又叹息,暗赞东厂可真当得起一句老谋深算。
他们手里竟然有《盛林调息书》那样的秘籍,竟然知道用这秘籍作悬赏。
……哎?
奚越忽而一怔,接着她蹙起眉头。
她想把脑子里无意间晃过的念头打消掉,可思绪偏生不受控制地继续延伸了下去。
——擒贼先擒王做不到,那如果她把这令人趋之若鹜的秘籍偷走呢?
东厂应是没胆子犯险在秘籍丢失之后依旧让人继续追杀他们,待得事成再说秘籍没了的。万一碰上个脾气大的掌门人,搞不好真要带着坐下门徒杀来京城血洗东厂。
那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只不过,那《盛林调息书》的下卷,现在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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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雁门山上。
雁山派掌门人岳广贤在房里焦躁地踱着步子。他已经六十了,行走江湖一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已显有事情能让他这样的不安。
他最疼爱的小徒弟今年刚十五岁,看师父拿不定主意,在旁神色也很复杂地看着。眼瞧着都大半夜了,他终于说:“师父,要不……算了吧!”
“唉!”岳广贤重重叹息,定住脚看看小徒弟,摇头说,“知信,为师要好生想想,你先去睡吧。”
知信不放心:“师父,这上头既然写了……”
“你去休息。”岳广贤的声音生硬了三分。知信不敢再多言,匆匆地抱拳行了个礼,从师父房里退了出去。
少了个人,屋子里更安静了些。岳广贤的目光定在那青灰色的书封上,只觉得《盛林调息书》五个大字刺眼,又挠心。
他再一次把书拿起来,翻开,扉页上的字句再度映入眼帘:此功甚烈。内功上乘者,练之无妨;外功强而内功弱者,擅练此功,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肝胆俱裂金箍寸断。谨记,谨记。
这几行字自右到左一行行竖写而下,用醒目的朱砂写就。左下角还有两枚更红一些的朱印,一枚是“盛晖之印”,另一枚是“林香瓷印”。
可见这是创出这门内功的盛林夫妇亲笔,不可小觑。
他雁山派素以外功卓绝著称于江湖,内功不过尔尔。按照这扉页上的警示,此功他不练为宜。
可岳广贤掂量再三,越掂量越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