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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胥默了。
他咳嗽了一声,“等下,我也去。”
盛迟暮只是随意感慨,她以为萧战桀骜跋扈,必定不会错放如此一个展示身手的机会,不过等来等去,都不见他人有些惊讶罢了,听到任胥酸溜溜的声音,嘴角却是一扬。
她的夫君,有时候……真可爱。
那赵俊和樊安素来焦不离孟,两人一同奔入了密林子里,然后一同被绊马索勾下来,落在地上滚成了泥人儿,樊安立时失了风度破口大骂:“谁?哪个不长眼的敢暗害你爷爷?”
任老二用芭蕉叶子遮住脸,啧啧摇头,“还知书识礼贵公子呢。”
老三附和:“不如顶着纨绔名的大哥。”
“还打他么?”
“算了,两个窝囊废,嫂子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咱们跟嫂子打个招呼去吧。”
从盛迟暮嫁过来,他们还从没在大嫂面前问安呢,每回一有这念头,任胥便使人将他们赶得远远的。
“大哥不会生气么?”老二表示担忧。
老三嗤笑他,“咱们作妖的时候,大哥也不是对手,怕他干啥?”
“也是。”
“走。”
马皇后坐久了,还没见人归来,等得无聊,捏着手心的橘子,倾身笑问盛迟暮:“你们瀚城盛家训练兵马时,除了击鼓奏乐,还有别的助阵么?”
这个晋安帝也极有兴致,定远侯和平南王练的兵,都比大梁的将士强上太多,但凡听到这些话,总忍不住多留个神。
任胥用手肘撑着半张轮廓温和的俊脸,噙着倜傥的笑偏头看着盛迟暮。
盛迟暮微微敛起形容,在一众人的打量之下,极缓慢极轻柔地说道:“臣媳会弹《十面埋伏》。”
“甚好甚好,迟暮你弹一曲罢。”马皇后实在显得无聊,想找个鞋底儿缝一缝,可这毕竟是秋猎大场面,上百人在场,自己再是手痒难受,也要顾及晋安帝的颜面,暂时将织草鞋的渴望压下来,便发慌地找盛迟暮做点儿事,好缓解缓解。
盛迟暮于是拂衣下场,飘曳的秋海棠般的罗裳,晃进任胥眼底。
上辈子他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
是在山水之中,她戴着幕篱,荷衣绡纱犹如暮夏苍绿的水般,澹澹的,她用洞箫吹落了江面的月色,凛凛的雪光坠入星湖底,似极了花般年纪的绮梦。那时候他就靠在船头听,他说,“其实,这姑娘很期待别人懂她罢。”
上辈子初遇,他二十有一,尚未婚嫁,她十八岁,待字闺中。
可他晚了一步。
任胥晃了晃神,有人给她递上了一把琵琶,盛迟暮靠坐在软毡上,十指纤纤,肌肤雪白,犹如玉光照入明堂般,清雅而夺目。
就连任长乐,在焦急等待萧战时,不经意回眸一瞥,眼中也不可自主地掠过一抹惊艳。
长宜则歪着头盛满了一盏果酒,淡淡地呷着,饶有兴趣地等候皇嫂弹琵琶。
那四弦一划,便如同长空下一支疾速飞箭远远破风而出。
明月溪水被打破,只剩下一地飞珠溅玉的斑斓。
那琵琶声嘈嘈切切,铿锵夺魄,似铁骑突出,刀枪齐发,先声而夺人。
众人正气为之夺,神为之消时,那击鼓的鼓手不由暗暗心领神会,节奏一时大改,附和这曲《十面埋伏》擂鼓重重,犹如奔驰烈马,犹如急湍猛浪,如飞盖入秦廷。
任胥听得凝神,四下倒抽凉气的声音不绝如缕,这个镇定从容的太子妃,她让他们相信,她真是能穿过千军万马也能慨然飘然而弹琴挽弦一个女中豪杰。当然又有人听说,传闻盛家二公子排兵时,时常让太子妃隔着幕篱坐在高台上,以琵琶声配合击鼓来发号指令。
这大梁长安子弟,在繁华富盛的安逸窝里躺久了,躺得骨头软了,皮也松了,让习武成了一种卑贱的不足挂齿的爱好,他们没听过这样的琵琶曲。
但此时听了,比之一个妇人,他们此时尤觉得不如,何况是边关杀敌立功的将军战士。一时之间,有不少人露出了羞愧惭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