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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古国,京都昭京。

自女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秦古国并未因为女帝的驾崩而崩塌,新君沿用女帝的规制,将朝堂掌控于手中,倒也称得上国泰民安。

一辆马车悄然入城,驶至昭京最有名的一品轩。

一品轩乃昭京生意最是兴隆价格最是昂贵的酒楼,自然,也有着强硬的后台,一般官宦人家是不会在一品轩闹事的,勋贵的官宦冲着这幕后主子的情面,更加不会在一品轩闹事。

“这位公子、夫人,您二位是要雅间呢还是普通的客间?”

一见由马车下来的夫妇容色上乘,通身气度更是不凡,店小二笑咪咪的上前招呼。

气质容颜皆上乘的年轻妇人道,“要你们二楼最好的雅间。”

店小二的笑容更显真诚,“好呃,两位客倌楼上请。”

二楼最好的雅间名为‘翠玉斋’,位置自然也是最好的,临窗可见昭京的烟子湖,价格嘛,自然也是最贵的,寻常人等是点不起这翠玉斋的。

随店小二进了翠玉斋后,店小二就开始推荐一品轩里的招牌菜,年轻貌美的妇人点了十来道菜后才算停下,店小二笑咪咪的退了出去。

“绾绾,我们不直接进宫吗?”

店小二退出去之后,长孙逊看着身侧的望舒问道。

望舒叹了口气,“直接进宫,怎么说?修远又会信?”

她是重生,样貌年龄都和前世大不一样,弟弟纵然再聪慧,只怕也想不到她这个姐姐会重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长孙逊则淡淡一笑,回她,“先不必禀明你的身份,他总会见我的。”

望舒思量一番后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乔府已然败落,即便想从乔府着手,也是不可能的。

很快,店伙计就端着各色菜肴走了进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看上去卖相极佳。

吃完以后,二人出了翠玉斋,往楼梯行去,恰好正有两个华衣锦裳的公子哥带着一群护卫上楼,那身着蓝色华服的公子哥一眼看见望舒,这眼就不由痴了。

长孙逊眉头轻皱,一股慑人的气息随之散发出来。

蓝色华服公子哥身侧的紫服少年,忙拉着那蓝色华服公子哥一让,长孙逊淡淡扫了他一眼,望舒不欲生事,放在他手心的小手轻轻一捏,长孙逊收回目光,握着望舒的小手迈步前行。

白芍和沉香紧紧跟上,文曲武曲贪狼破军紧随其后。

待这一行人下了楼之后,那蓝色华服的公子哥就瞪了左侧紫服的少年一眼,“和泽,你适才为何要拉我让道?”

于和泽皱眉道,“那二人身上穿戴不凡,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一身功夫高深莫测,这里又是一品轩,你难道想在这里闹出事来?”

纳兰文瑞的脸色稍显阴沉,郁郁不乐地道,“那美人可当真难得一见,若不是你拦着,我非要——”

于和泽挑眉看着他,他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嘟嚷了几句后道,“罢了罢了,我才刚禁完足出来,你就非得扫我的兴。”

“你也知道你才刚禁完足,若这一出府你又生事,姑父定会重重罚你,那妇人生得再美,也已为人妇,这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你又何必去沾个有夫之妇?”

于和泽一边前行一边淡淡劝道,心中却对这表哥见色就起性的性子,委实不敢赞同。

若不是因为母亲成天在他耳畔念叨,他当真不想和这表哥往来。

望舒和长孙逊出了一品轩上了马车,并未直接驶向秦古皇宫,而是往城南卫国公府的方向行去。

卫国公卫正奇乃当年辅佐她一路攻进皇城打下江山,且替她捉拿梅国舅的功臣,她登基为帝之后,就封了卫正奇为卫国公,赐府邸于城南。

虽说她已死多年,可她相信,只要卫国公没犯什么大的罪行,弟弟应该会善待他一家。

很快,马车到了卫国公府,守门的小厮听闻是长孙故友来访,急急进去禀报。

很快,卫国公亲自迎了出来,一脸震憾地看着长孙逊。

他不是已经成为燕梁国君,怎的竟会千里迢迢来到秦古?

“正奇,多年不见。”

长孙逊看着卫国公,淡淡道。

卫国公感叹一笑,“请。”

见他只得简短一个请字,望舒不由微微一笑,时隔多年,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不爱说话。

进了前院大厅,都坐下之后,卫国公挥退下人,看着长孙逊道,“子渊,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是查到线索了?”

自打女帝死后,长孙逊就不曾放弃查找是谁害了女帝,所以他才会这般相问。

长孙逊轻轻摇头,“我来,是想见修远。”

卫国公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望舒,略一思索,就点头道,“我带你们进宫。”

出了卫国公府,上了车驾,一路直奔皇宫,离皇宫愈近,望舒的心里,就愈是紧张。

多年不见,弟弟他,会不会变了很多?

进了皇宫之后,因着隆清帝对卫国公的倚重,内侍直接将人带至御书房,然后禀报,“皇上,卫国公求见。”

“宣。”

书房里,传出隆清帝淡淡的声音,望舒的手,不由握成一团。

卫国公朝长孙逊望了一眼,轻声道,“你且先等等,容我进去禀报。”

长孙逊点头,卫国公大步迈进,“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卫爱卿起来吧,你进宫寻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隆清帝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问。

卫国公点头,“回禀皇上,长孙逊要见皇上您,如今就在门外。”

隆清帝默然无语,半晌,方才面有不郁地道,“让他进来。”

卫国公恭声应下,转身退出御书房,轻轻道,“子渊,你们进去吧。”

长孙逊牵起望舒的手,提脚往御书房行去,卫国公凝视着二人相握的手,眼里,闪出淡淡的怅然。

女帝已死了这么多年,子渊如今,想来也已放下了吧!

坐在御书房书桌后的隆清帝,隐含期待且又夹着一丝复杂的双目,在看清携手而至的长孙逊和望舒之际,目中就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讥诮,看着长孙逊道,“你不等着迎娶你的楚漠太女殿下,跑来朕的秦古国却是为何?”

当初皇姐被人加害死去,长孙逊得知之后几乎将秦古国给翻了个天,他只道这男人心里有多看重他皇姐,却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光,他就已经放下皇姐,转而求娶楚漠太女殿下。

面对他讥诮的嘲讽,长孙逊并未生怒,反倒生起一股得意。

就让这小子先嘲讽他几句,等将来他知道他嘴里的太女殿下就是他的皇姐,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我来,是想问你,那乔书容,究竟死了没有?”

将心中的小得意掩藏起来,长孙逊看着隆清帝道。

隆清帝淡淡扫他一眼,很是干脆利落地道,“死了。”

他都要迎娶楚漠的太女殿下了,还巴巴来追查皇姐前世死因,这般假惺惺的行为,叫人看了就上火。

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望舒,叹了口气道,“她没死。”

隆清帝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很是嫌弃地看了望舒一眼,能让长孙逊带着她来秦古,想必这女人,就是楚漠的太女殿下了,也不过如此,比起他皇姐,差了甚多!

“你是说,朕撒谎?”

隆清帝目中带着危险的光芒看着望舒,神色很是不悦。

看着满脸不喜和嫌弃她的弟弟,望舒有苦难言,又叹了口气方道,“阿——修远,我和阿逊是为了追查你皇姐的死因,并无恶意。”

心中却道好险,竟差一点像前世那般唤他阿远。

“朕的名字,你不配叫,皇姐的死因,用不着你来过问,你不配。”

隆清帝的脸色因为她这一句话更是阴沉,双眸里也染了一丝阴鸷狠狠地瞪着长孙逊。

这算什么?

带着他的新欢来追查皇姐的死因?

他也不掂量掂量,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哪能配和他皇姐相提并论!

长孙逊因着他那一句你不配也动了怒,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修远,你最好对她态度放好一些。”

隆清帝顿时嗤笑,“凭她也配?长孙逊,念在皇姐的情面上,我才这没赶你出去,你若要在我面前维护这个女人,就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看着因为维护她而丝毫不肯让步的弟弟,望舒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

长孙逊则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修远,我可是告诉过你,别到了日后,你后悔莫及。”

隆清帝冷然晒笑,“后悔?若是皇姐知道你带着这么一个女人回秦古,皇姐也定然不会欢迎你。”

长孙逊眸光一闪,看着望舒眨了眨眼,轻声道,“若是放在从前,他敢这般,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望舒瞪过去,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

长孙逊看清她眸中的不悦,只好又道,“你确定乔书容没死?”

望舒点头,这是她亲弟,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分辨得出是真是假,自是不会有错。

可看眼下弟弟对她甚是不满,再怎么问,只怕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若是告诉弟弟,她就是他的皇姐,弟弟又会信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皇姐的死因吗?”

看着弟弟,望舒淡淡问道。

隆清帝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如何不想查明皇姐的死因,可这么多年,他一点线索都查不出,这种无力的感觉,都要将他逼得几近发疯了!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问他?

难不成她以为有长孙逊替她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将乔书容交给我和阿逊,我一定能查出你皇姐的死因。”

见弟弟复杂的眸光一直盯着她,望舒忙又补上一句。

隆清帝闻言,心中的愤怒稍稍压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他都从乔书容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有办法,若是她真能查出皇姐的死因呢?

有什么比皇姐的死因更为重要?

有什么比他能为皇姐报仇更重要?

想到这里,隆清帝心中释然,看着望舒淡淡道,“朕可以把乔书容交给你,但你审问乔书容,朕也要亲自监看。”

“好,可以。”

见弟弟应承下来,望舒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他的要求。

隆清帝起身,“随朕来。”

他负着双手,大步向御书房外行去。

长孙逊和望舒相视一眼,紧紧跟上。

秦古皇宫的布局,和她记忆中的前世并无多大改变,跟在隆清帝的身后,愈往前行,她愈发觉得心跳如雷。

按着这方向,弟弟带她和长孙逊前往的,应该是她前世居住的凤阳宫。

弟弟他这是把乔书容关在凤阳宫中?

终于,隆清帝止了脚,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默然无语。

望舒抬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凤阳宫’三字,心绪翻飞。

这里,和她前世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唯一变了的,就是这整个宫殿外面,看不到一个宫女太监。

然而这里却又打理得很是干净,这足以证明,这里虽没人住,但一定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隆清帝提脚,大步迈向宫门,随着他的到来,紧闭的宫门‘吱牙’一声打开,两个暗卫行了出来,恭敬道,“属下参见皇上。”

那两个暗卫,她却是认识的,正是她前世派去保护弟弟的龙一和龙二,却没想到,这两人如今,守着这空旷的凤阳宫。

随着隆清帝迈进凤阳宫,宫门再次合上。

宫殿里的布局,完全不曾改变,靠窗边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套围棋,紫檀木棋盘,和田白玉与墨玉做成的棋子,在淡淡的暖阳下散发着温润玉洁的光芒。

看着这未曾下完的棋局,望舒的脑中,一连串的画面快速闪过,然而等她去细细翻寻之际,却又一片茫然。

东墙摆放着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贵妃榻,榻上铺着素色松软的褥垫,上面铺着一床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床单和翠纹织锦羽的薄被,榻头,放着一个美人靠。

贵妃榻的右侧,摆放着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再往下,则是紫檀雕螭龙纹多宝阁,多宝阁上放置的摆件,也和从前相差无几。

隆清帝行至多宝阁前,轻轻拧动摆在第三层的一个雕成龙头的铜饰,只听‘咯吱’声响,多宝阁竟然向两边移动,一道密室,呈现在眼前。

隆清帝大步迈进密室,长孙逊和望舒遂紧紧跟上。

进了密室行走了约一枝香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却是几盏桐油灯排在墙上,还有几颗巨大的夜明珠,将这小小的空间映得明亮之极。

前方是一个牢房,牢房外面守着两个护卫,隆清帝一摆手,左侧的护卫拿出铜匙打开牢门,坐在牢房小床上的女人,听得动静,抬头望了过来。

“郦修远,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若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她,大可以将我赐死。”

乔书容起身,迎上隆清帝森冷的双眸,半是无奈半是认命。

被关了这么多年,受了常人所不能受的刑罚,她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熬过来的。

与其这样活着,她宁愿一死百了,可偏偏,她心里,也还抱着一丝期冀,期冀郦修远能找出那个杀了望舒的人,期冀有一天她能亲眼看着那个谋了女帝性命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所以,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咬着牙挺过来了。

隆清帝冷冷看着她,“皇姐死前,只得你一人在她身前,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说了无数遍,那天我是进宫了没错,可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凤阳宫,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些年你在我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也没寻出真相,她若知道你这般糊涂,定会伤心。”

乔书容叹口气,看着郦修远的双眸里,没有憎恨,有的,只是惋惜和怜悯。

纵然这些年被他一直关着,纵然这些年受了不少非人的刑罚,可她并不怨她,当年那个情况,站在他的角度,认定她是谋害他皇姐的人情有可原。

她恨的,是那个将她打晕,然后将她丢在凤阳宫,让她背负上谋害女帝性命的人。

她恨的,是那个谋害了女帝性命的人,若有朝一日,能寻出真相,她也算心愿完结,此生再无遗憾!

而郦修远,不过是一个被人蒙骗在鼓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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