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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进入一月,北城冬意由淡转浓。
附中校园内寒风凛冽,草木疏落。
期末考结束,高一高二的小崽子们就拿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撒开丫子奔出校门欢度寒假,而高三的崽还要可怜兮兮留在学校,为高考头悬梁锥刺股。
全校老师集中精力优先批改高三的试卷,隔天,各科成绩和排名就全部出炉。
这次数学考试,二班成绩很不理想,平均分在三个实验班中吊车尾,甚至比平行班的第一还差了那么零点几分。
数学老师气得头顶的地中海扩大了一圈,硬生生骂了一整节课,整层楼都能听到他拿三角板狂拍黑板的声音。
下课铃响的时候,他还以姚光为例,揪着几个发挥失常的学生着重批评,延伸出了三个大要点,七八个小要点,拖堂了二十多分钟。
姚光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吹着额前的刘海,把“请你尽情逼逼,我听进去一句算我输”的装死战术发挥到极致,成功激怒地中海,喜提打扫教室卫生一星期的惩罚。
冬日昼短夜长,下课的时候,天已暗淡下来。晚霞裹着暮色,像浸了油的画纸。
姚光倒完垃圾回来,教室里还有几个女生在慢吞吞收拾书包。
“学校也太没人性了,以前高三补课最多就补一个星期,今年竟然要补到除夕?!疯了吧!”
“没办法,谁让前两年我们学校输一中输太惨,再不把状元抢回来,全省第一的位置不保啊。”
“怕什么,今年不是有林霁尘吗?这次期末考题目那么变/态,他都考了731,比第二名高了四十多分,离省状元不就差个高考?”
“也是,这回考数学,高三所有数学老师都集中在一个教室,跟我们同步做卷子。林霁尘竟然比老师早交卷,还考了149,那一分据说是象征性地扣一下,简直不是人!”
几个女生星星眼blgblg,围在一块犯花痴。
姚光在心底暗嗤,挥着扫帚没精打采地划拉地面的垃圾。
有人奇怪,“我还是想不通,林霁尘为什么要拒绝保送啊?换成我,只要有学校肯要我,我分分钟收拾书包回家睡觉。”
“还不是为了一班那个班花,李雪。她不是保送失败了吗?林霁尘主动放弃保送名额,就是为了陪她高考!”
大家暧昧地“哦——”了声。
“听说上星期,林霁尘在篮球场跟童彦三对三斗牛,李雪还去给林霁尘加油来着。童彦后来输得很惨,不服气,约了今天继续斗,你们去看吗?”
“谁?童彦??这两人八杆子打不着,怎么杠上的???”
“谁知道啊。管他呢!看帅哥要紧,走走走!”
话音未落,几个女生就揪着包包,风一般卷走了。
教室里只剩姚光一人,天光透过窗户投落在地,暮沉沉的一道,刚好掩住她清瘦的身影。
这个点,该回家的学生都已经回家,教学楼非常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体育馆内篮球拍打的声音和运动鞋在地面摩擦出的“滋啦”,里头大约还参杂着迷妹们为林霁尘的欢呼。
尤其是那个叫李雪的
姚光鼓了鼓脸颊,气咻咻地甩了两下扫把。
刚归到一处的垃圾被拨得到处都是,她又不得不一点一点重新扫回来。
她和林霁尘是从小一块长到大的青梅竹马,又或者说,是从小一块吵到大的。中东地区的局势有多紧张,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有多恶劣。
可真要说他们水火不容,倒也不完全是。很多时候,她还是蛮依赖林霁尘的,就比如童彦的事。
这人是他们二班的体委,长得高高大大,阳光干净,不仅成绩好,篮球打得也好。象牙塔内的女孩心思都单纯,看男生也就看这几点,所以童彦在学校里人气还挺高。
就是姚光不感兴趣罢了。
毕竟跟林霁尘互掐了这么多年,姚光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未来的伴侣必须比林霁尘强,各方面都要强。
否则都对不起这么多年,她吵秃了的头发!
所以半个月前,童彦跟她告白,姚光就借口说自己忙着高考,没精力谈恋爱,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算起来,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个了。
前两人听出了弦外之意,很知趣地没再纠缠,只有童彦。
也不知是姚光给的理由太委婉,还是他有意曲解,竟把这话当作是姚光已经接受他的告白,等高考结束两人就在一起,阅读理解能力满昏!
后来姚光再怎么东躲西藏,都甩不掉这颗牛皮糖,所以才有了上星期林霁尘那局斗牛。
据说,还是林霁尘主动约的童彦。
理由姚光是不知道了,就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林霁尘是什么人啊?含着金汤匙出生,圈内出了名的高岭之花。过去无论多厉害的人上门挑战,文的武的,林大少爷都不屑一顾,而今竟然还有他主动跟别人约赛的时候?
至于赌注姚光只听说,童彦答应,如果他输了,就不会再来纠缠自己。但林霁尘要是输了会怎么样?
这家伙打死也不肯说,姚光也就没多问,反正他是不会输的。
谁让他是林霁尘呢。
两人比赛的时候,姚光正被地中海摁在办公室做题,没看成。
不过结果如她所料,童彦输了,输得很惨很惨,三年“金牌体委”的招牌差点没保住,这两天也确实没再在她面前晃悠。
正合她意。
姚光虽然不待见林霁尘,这声“谢”还是要说的。放学铃一响,她就难得主动绕去一班,等林霁尘一块回家,还特地买了两杯奶茶作为谢礼。
林霁尘不爱吃甜食,谢完之后,这些都会进她嘴里。
面子里子都齐了,很好,嘻嘻。
可也就是在那时候,姚光碰见了李雪。
“阿尘已经走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明天他来了,我帮你转达。”
李雪睨着她,不咸不淡地开口。
说不咸不淡,已经是客气了。
确切地说,李雪当时睨着她的眼神,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淡,莫名的优越感都快把她两颗眼珠撑爆。
附中以学习为重,老师按成绩取人,上行下效,学生们也难免戴上这样的有色眼镜。
每个年级的食物链中,实验班在平行班之上。而三个实验班之间也分优劣,班级的划分全由成绩说了算,一班就自然成了整条食物链的顶端。
照这逻辑,李雪瞧不上她,也有她的理由。
但这并不等于,姚光就必须要惯着她。
“谢谢你的好意。说这么多,口渴了吧?这瓶你拿去润润嗓。”
姚光从塑料袋里摸出一瓶奶茶,直接怼到李雪眼前,标签冲前,白嫩的指尖在铅字上点了点。
柠檬绿茶。
又是柠檬,又是绿茶。
“这杯跟你气质很配。”
姚光丢下个精致的白眼,潇洒转身离去。
李雪一人捧着柠檬绿茶,错愕地站在寒风中,头发凌乱地糊她一脸。
杯子里还加满了冰块,冻得她心肝脾肺肾生疼,没一样处在正常工作状态。
当时脸是打回去了,可姚光心里这口闷气却没这么容易疏解,以致于这次期末考,她严重发挥失常。
失常到什么程度?如果按这次成绩分班,她只能混个平行班,还是不上不下的那种。
而类似的事,过去从没发生过。
哪怕之前她父母吵架吵得再厉害,姚光心情大受影响,成绩也没这样一落千丈。
到底是怎么了?
姚光举起簸箕倒扣在垃圾桶上,烦躁地敲了敲。
门外响起一声清越的笑,“把垃圾桶弄翻了,你就白扫了。”
散漫的调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姚光掀了掀眼皮,扫帚放回原位,转身走向讲台,看也不看他,拿起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地中海讲课特别爱写板书,每道题的解题步骤都会一板一眼地写在黑板上,从右上角开始一直写到左下角,逻辑条理清清楚楚。字却很小,密密麻麻,不写满整片黑板他就不擦。
大家在底下看得虽然费劲,但总体还算清楚,就是苦了当天做卫生值日的同学。
姚光把中下方的板书擦完,已经累个够呛。她个头又不高,踮起脚尖,勉强能够到最顶上那几行蚂蚁小字,没多久手就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