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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姑娘呢?”陆铭扫了眼身前紧闭的房门,心中的隐忧加深。
“姑娘……姑娘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守在门口的是熙春,平时虽没有拂冬沉稳,但也聪慧机警,可此刻面对气势迫人,满身威压的东厂厂督,本就在说谎的她语言神态漏洞百出。
陆铭是何许人?从东厂一路摸爬滚打到今日,早已磨砺得细心如发,深谙人心,莫要说熙春这拙劣的掩饰在他面前如三岁稚童扯谎,便是那等心机深沉之徒在他面前偷奸耍滑,也躲不过那双洞察世事的眼。
“既如此,我进去看一眼便可,也好安心。”他嗓音淡淡,姿态堪称冷漠。也就面对沈婉柔时,还保有了那份柔情。
“我家姑娘……”熙春还欲再说,猛然间对上陆铭那双轻飘飘看来的幽深眸子后,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有些发抖地让开了。
里间,沈婉柔果然还没睡,此时正斜斜倚着软枕,小脸上神色恹恹。
陆铭一进内室,便注意到那张往日鲜活的小脸如今透着些病态的苍白,昔日娇嫩嫣红的双唇如今更是泛白干裂,给床上的少女添了几分憔悴之感。
胸口微微一窒,他也顾不上眼下少女只穿一件中衣的情形,急急走近:“怎的病了?”
瞧这话说的,想必陆铭一开始也觉得她是谎称不适的。她起初也的确是编了个借口去搪塞他,谁料到派了丫头去传话的当天夜里,她便发起了高烧。这些日里,她不愿麻烦,便每日喝些姜茶发汗,可病情却始终反复,甚至这几日还有了逐渐加重的趋势。
她坐起来本是因为躺着胸闷,遂拥着被子,怀里还抱着拂冬将给她注了热水的汤婆子,可浑身上下一阵热一阵寒的境况却愈发严重了起来,“可能是受了凉……”她出声,嗓音嘶哑,语调绵软无力,连气息都是孱弱的。
“胡闹!”他眉头深锁,眼中满是愠色,“病了为何不差人去找张管家?”
“我不想给兄长添麻烦……”她知道他忙,不愿他因此事而分心,可却偏偏事与愿违,弄巧成拙。
眼见床上的少女苍白的小脸上,两颊处有着明显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似乎还在轻轻地发着抖,他的心口处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起来,长叹一口气,如今她病成这样,须得先将伤寒治好才行,旁的事等她好起来再说。
“去把齐伯请来,要快。”他微微侧过脸吩咐陈禹。
陈禹领命后匆匆推门而出。
“这房间还是不够暖,你再去弄两个炭盆进来。”他指着拂冬接着道。
最后,他瞥了眼门口守着的熙春:“给你家姑娘再去拿床被子来,要厚实的。”
事情一件件指派下去后,他迈向床边:“念念,你现下感觉如何?”
“唔……”沈婉柔此时显然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陆哥哥,念念好冷。”
那只伸出一半的要去触摸她额头的手就这样僵在了途中。
她唤他,陆哥哥。
他的心绪纷扰,就像是三分的意外,三分的心软,三分的感伤中还掺杂着一分隐隐绰绰、若有似无的甜。
这三个字,说这三个字的人,被她这样追在身后喊的他,好像都是很久远的过去了,这些美好被封冻在经年的回忆中,而回忆被他安放在了心里。
他把过去种种都埋葬在心底深处,刻意地忽视,刻意地遗忘,不去想,不去触,不去看,他以为那些曾经鲜活的人事早已蒙尘,其实并没有。
至少在这一刻,没有。
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受到身边的物事好似一瞬便化作了昔日镇国公府后院的灼灼桃林,他仿佛还是那个心怀鸿鹄之志,想要为国尽忠、光耀门楣的镇国公世子,而她也只是那个单纯无忧,喜欢黏着他的小女孩。
他深深吸了口气,停留在空中的手虚虚一握,探向了她额间,触手一片滚烫。
狠狠皱眉,他有些心焦,伤寒不是小病,反反复复退不了热,最终病卒了的不在少数。
“大人,锦被送来了。”熙春站在身后有些怯怯道。
他回身接过被褥,细细地铺在了原有的被子上,又一丝不苟给她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