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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领证
领证的日子是暮云看的, 农历十月廿二,立冬。
北城那天下了雪。
谢图南那天早上睡得沉,醒来就看到暮云站在落地窗前, 穿着吊带睡裙,一动不动。
“在看什么。”
“下雪了。”暮云说。
谢图南侧着头, 胳膊枕在脑后,视线往窗外扫了一眼, “不大。”
暮云赤着脚走回来,又钻进被子里,缩到谢图南胸前,只『露』出一个头, “青城不太下雪。”
印象里只有一次, 在除夕夜。那次的雪也不大,那会她还小, 穿着红棉袄和爸爸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
暮云喜欢冬天,也喜欢大雪纷扬的感觉。可惜那之后,青城就再没有下过雪。
长大后到北城上大学, 她记得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来的格外早。
当时她在上课,坐在窗边的位置,具体什么课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个场景一直在脑海里。
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她开始喜欢这个城市。
暮云又翻了个身, 看向窗外。
“想不想去滑雪?”谢图南撑着头, 拣了她一截发梢在指尖绕。
“不太想。”暮云说,“想堆雪人。”
“等积雪再厚一点。”谢图南似乎对头发没了兴趣,把暮云拉回自己怀里,低头去吻。
“不要。”他的唇落在颈侧, 暮云觉得痒,但躲不开。
吊带被他拨了下来,本就是宽松的版型,很容易就褪到下去。
“民政局要开门了,要去领证。”今天不能赖床,暮云推他。
“就做一次。”谢图南似乎总能把衣服凭空变走。他的肌肉是练出来的,紧实而有棱角,一块块肌理分明。
“我倒数三下,跟我说要不要。”谢图南的中指上有签字笔磨出来的一层薄茧,不轻不重的划过肌肤,“3……”
暮云分明已经顺从,但他偏偏要来这么一下,像是猜准了她也是想的。
偏不。
她一边迎合着他,一边盘算着在他说“1”之前喊停。
然而……
“1.”谢图南猜到了似的,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极富磁『性』:“时间到了。”
“你耍赖——”都没有数“2”,暮云不高兴了,但尾音却被他全数堵住。
谢图南太了解暮云的身/体,随着他的移动和屈/伸,暮云像是被扔在了海面上,『潮』水涌来,她被海浪裹挟着不断上浮和下潜,分不清东南西北。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结束,暮云出了一身的汗,躺在那一动都不想动。
窗外雪花纷扬,被子早就被掀到了一边。她懒得去拿,窝在谢图南怀里轻轻喘气。
我是的落地窗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什么都看不清,但不影响采光。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谢图南喜欢开着灯做,如果是白天就拉开窗帘。
暮云不大理解,但也不介意他看。
谢图南帮暮云把额角的发丝都拨开,抚着她的背,“先洗个澡。”
暮云不想动,拿枕头蒙住脸,踢了踢谢图南道:“你去放水,别太烫。”
“吃饱喝足”的男人很好说话,谢图南帮她把被子拉上,起身去浴室。
泡了个热水澡,洗过头,暮云终于觉得精神了。
她去到衣帽间,挑了件『毛』衣裙,搭淡『色』的格子大衣,最后为了配外面的雪景,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条红围巾。
时间已经不早,暮云料到民政局应该需要排队。但没想到是这么长的队,都排到了门外。
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就听到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我就请了半天假,要不改天吧?”
“就知道改天,你要是不想娶我你就直说!”
“我怎么就……这么长的队最起码得排到下午,你考虑过我吗?”
“我不管你平时怎么忙,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就想在今天领证,你连我这么一点愿望都满足不了,还结什么婚?”
“……”
气温低,暮云穿的不多,有点冷。她搓了搓手,听见那对情侣吵闹着走远,头顶上撑过来一把伞。
谢图南回头看了眼队伍,太长了,可能得在外面等很久。
他『摸』了『摸』暮云的手,冰的。
“你在车里等。”
“不要。”暮云伸手接了两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我跟你一起排队。”
“会冷。”谢图南帮她把围巾系紧了些。
“别。”暮云拍开他手,把围巾重新松开,“我好不容易弄的造型,塞紧了很难看的。”
“……”谢图南盯着她白皙的脖子看了两秒,抬手准备把外套脱下来,被暮云拦住:“不许脱,会感冒的。”
“我看你这样才会感冒。”
“不会,我很抗冻的,一年四季都不怎么感冒。”话音刚落,暮云就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我们改天再来。”谢图南开了车锁。
“也行。”暮云故意道:“明年今天早点来。”她特意咬重了“早”字,控诉某人早上胡闹耽误了时间。
“……”谢图南已经把车门打开,又关上,点点头,“那还是今天吧。”
暮云憋笑,跟着点头。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谢图南没想通,还是问了出来。
领证这事拖了几个月,她一直不怎么上心,那天突然说“我们冬至去领证吧”,他也没多想。
“没什么特殊的,但我喜欢冬至。”暮云拽着他袖子晃了晃,“而且今天还下了初雪。”
“感冒怎么办?”
暮云把手伸进他大衣里面,环着他的腰,整个人都躲进去,“这样就不冷了。”
谢图南看着胸口那颗脑袋,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好。”
……
他们站到队伍最后,暮云认出旁边并排的就是刚才路边吵架的那对小情侣。
不过他们看起来已经和好,在讨论新房怎么装修,去哪里蜜月旅行。
“我们过蜜月吗?”暮云随口问。
“想去哪?”
暮云:“西安。”
“还有呢?”
“随便走走吧,就在国内。”暮云说,“我想坐绿皮小火车,去看戈壁滩,去西藏看蓝天,还想去三亚看海。”
虽然从小在水乡长大,但其实暮云更喜欢旷远一点的景致。
大约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暮云和谢图南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位置坐。
好在暮云没有穿高跟鞋,不是很累,只是有些困,话少了一点。
巧的是,那对吵架的情侣坐在了他们旁边。
女孩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又哭过,男生好声好气的哄着:“对不起宝宝,熬过这两年就好了,以后一定多陪你,让你受委屈了。”
“我也没有很委屈,就一点点。”女孩揪着手里的纸巾,“只是结婚就这么一次,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去……你这个破住院总,还要当多久。”
听到这里,暮云了然。住院总大概是年轻医生最忙的几年,值不完的夜班,出不完的急诊。
她认识的很多医生,如果不是学校里就谈好了女朋友,感情又足够稳定,一般这个阶段都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那些已经感情稳定的情侣,往往也会在结婚的时候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总有人妥协,总有一方会退让,感情也在一地鸡『毛』中慢慢消磨。
不将就的婚姻,从来都来之不易。
年轻气盛的时候我们许下豪言壮志: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后来才明白,恰恰是这一眼望到头的平凡,最难最难得到。
暮云靠在谢图南肩上,忽然拽了拽他的衣领。
“怎么了?”谢图南微微低头。
暮云用指尖在他胸口划着字。
“写的什么?”
“你猜。”暮云说完忽然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谢图南愣了一秒,随即抓住暮云的手,对准她的唇吻下去。
暮云闭上眼,顺从的窝进他怀里。
过了一会,暮云不乐意了,开始挣扎,小声道:“旁边好多人。”
谢图南用鼻尖蹭她脸颊,“不是你先开始的?”撩/拨他的时候可没见没害羞。
“你肯定把我口红都吃完了。”暮云不满。
“还剩一点。”谢图南笑着说,“不过蹭到边上了。”
“是吗?”暮云没带镜子,只能调出相机前置,但是有美颜,看不清。
她另一只手缩在谢图南衣服里,懒得拿出来,“你帮我关一下美颜。”
谢图南看了眼屏幕,“那么麻烦干什么,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什么再……”
谢图南的吻堵住了后面的话,直到把口红吃了个一干二净才放开她。
暮云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再也不主动招惹他……
终于,广播里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走到窗口,工作人员递过来两份《申请结婚登机说明书》,暮云一页页翻过,大致浏览了一遍,侧头看谢图南已经一气呵成签下了大名。
暮云笑了笑,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名字。
证件照是之前就拍好的,很快就拿到了结婚证,工作人员最后按上钢印,说了两句祝福的话。
民政局工作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到十二点,暮云和谢图南掐着点走出大厅。
雪还在下,地上已经有了一层不薄的积雪。
“我把车开过来。”谢图南说。
暮云站在门内等,期间回了两条消息。
抬头看到黑『色』的轿车开过来,她才走出去,谢图南从车上下来,手里却变出了一大束粉玫瑰。
“什么时候买的?”暮云抱了个满怀,闻到一股清雅柔美的玫瑰香。
“早上订的,一直放在后备箱。”谢图南开了车门,“先上去吧,外面冷。”
暮云从花苞里拎出一根淡粉『色』的项链,是一个雪花的图案,日光下闪着细碎精巧的光。
坐上副驾驶,暮云拿掉围巾,就着前面的镜子自己戴上了项链。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喜欢他送的东西,包括很多从前不感兴趣的包包首饰。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朝着一个合格且败家的阔太太稳步进化-
回到家,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简单的三菜一汤,两荤两素。
这是暮云要求的,三餐不用太复杂,家里吃的东西健康就好。
洗过手坐到餐桌旁,暮云道:“明天你公司有事吗?”
“有两个会,怎么了?”
“我想去南山看看舅舅。”
谢图南点头,“那——”
“你公司有事就去忙吧。”暮云说,“我自己去就行。”
谢图南:“那边在施工,路不好走,让老程送你。”
暮云:“好。”
“我下周要出趟差。”谢图南给暮云夹了个肉丸。
暮云嫌这块肉肥,拨到一边,“去哪?”
“云南,去吗?”谢图南又夹了个虾仁过去。
“多长时间?”
“三天。”
暮云戳着米饭琢磨了一会,“不去,我在家里等你。”
行程很紧,谢图南也不想她跟着奔波,“好,在吃点。”
“饱了。”暮云放下筷子,“我上去睡会。”
走到楼梯口她又回头,“你不许过来噢,我一个人睡。”
暮云午觉一向浅眠,经验告诉她,两个人睡午觉的后果很可能是折腾一番后就没了睡意。
所以一回到房间,她就把门反锁了。
换了身睡意躺到床上,脑中却格外清醒。
他在干嘛呢?
暮云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的结婚证。代表着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正式组建成一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