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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莉尔。
阿莉尔性情文静,泰然自若。
“我星期三没有践约前来,实在抱歉,”阿莉尔说道。
“我……”
“你星期三来过了,”威尔伯医生经过深思熟虑后采取单刀直入的方针。
“不过你当时处于一种神游状态,你是记不起来的。”
医生把“神游状态”当作框架,打算告诉阿莉尔:
在她处于神游状态而人事不知时,出现了一个名叫佩吉的姑娘。
可是阿莉尔很有技巧地改变了话题,不容医生抓住机会向下引申。
“我没有惹你不高兴,我就放心了,”阿莉尔说道:
“我现在有事想告诉你,实在憋不住了。我能马上告诉你吗?”
可是,这椿“重要”事情只是:
“今天早晨,你应该听我讲讲克林格。这个人对于当代艺术毫无天赋可言。他一次又一次使我们大失所望。”
阿莉尔一直在躲躲闪闪,顾左右而言他,磨蹭了一个小时,使医生没有时间跟她谈佩吉。
前一次门诊,就是星期三那一天,医生也没有机会。
那天当她走进门厅去迎接病人时,发现在那里等候的是佩吉。
认出她,并不难。
佩吉不戴帽子,不戴手套,正在观看两张海岛景色放大相片。
在是大夫在波多黎各和维尔京群岛上拍摄的。
阿莉尔初次来到这里时曾经见过。
“请进,佩吉,”医生说道。
佩吉显然为医生能认出是她而感到高兴。
她踩着迅速而自信的步子走进里屋。
佩吉既不紧张,又很合作。
谈起自己的事,常常是不问自答。
“我把那天的事跟你稍稍谈一谈,”她说道。
“我当时很生气。我有权生这个气。”她瞧着医生,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声调说道:
“你知道吗?斯坦给我们寄了一封‘亲爱的约翰’的信,不过它是‘亲爱的阿莉尔’。
你想知道他说我们什么吗?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中断我们的友谊---哪怕是暂时的。’
这是他的话。我怒得发狂,一把撕了这封信,把它扔进莱克辛登大街和65号街交叉的垃圾箱了。我把信扔了,以为是全部,结果只扔了半截。你见到另半截了。反正我受人欺侮啦,难道不是吗?”
佩吉停了一停,从长沙发中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然后顽皮地肆意评论道:
“你想知道谁觉得自己没有被人欺侮吗?我告诉你:阿莉尔!她不能卫护自己,我得起来维护她。
她不能发怒,因为她母亲不让。
我知道,发怒是有罪的,但人们照样发怒。
我可以怒得发狂,只要我想发怒的话。”
佩吉回到长沙发那里,紧靠着医生坐下。
她问道:
“还想知道阿莉尔其他的事么?她很害怕,总是在害怕。我都烦了。她认输,我可不。”
“佩吉,”医生问道,“你跟阿莉尔长得像不像?”
“完全不像,”佩吉愤愤地答道。
她站起身来,神气活现地在屋里绕圈儿走着。
“我们根本不一样。你看看我的头发、我的脸形。”
威尔伯医生看不出什么不同。
佩吉确实看上去比阿莉尔年轻,言语行动也不一样。
但头发、面容和身子完全相同。
此刻,佩吉在指挥着整个身心。
但医生从上次经验中得知,佩吉随时可能变成阿莉尔。
不过,在这整整一小时内,始终是佩吉。
医生想进一步试探,佩吉就有一点急躁,
“好家伙,你的问题真够多的!”医生想找一找把佩吉与阿莉尔连在一起的线索,佩吉神秘地答道:
“噢,别打扰我了。有些事情,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就是不能告诉。有一点象宫殿四周的守卫。他们不能笑嘻嘻的。他们在值班。”
说到这里,佩吉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她补充道:“如果你用一根羽毛挠他们痒痒,他们恐怕会笑的。可是我不。如果我不想笑不想讲话,谁也没有办法。”
该到离去的时候啦,佩吉从长沙发上挺起身来,高兴地说:
“你知道,我们以前见过面。”
“上星期,在这儿,”医生答道。
“不,”佩吉道。
“我们在奥马哈见过面。在窗户前。跟我们在这儿见面的方式一样。我还跟你说过话,但你不认识我。我说我是佩吉,但你以为这是阿莉尔的绰号。”
佩吉走后,她在医生的思绪中盘旋很久。
佩吉为斯坦给阿莉尔一封绝交信而发怒。
这是否意味着:尽管阿莉尔不知佩吉其人,她们仍紧密同盟。是否意味着:佩吉怀有阿莉尔所经受的感情撞击呢?
佩吉曾说阿莉尔不能发怒,而她却能够。
佩吉是不是阿莉尔的防身武器呢?
佩吉一拳打破窗玻璃所表现的怒火,是否正是阿莉尔所竭力克制的呢?
医生知道自己还必须深入调查才能确定这项假设。
威尔伯医生突然想起佩吉此时孤身一人在街头踯躅,不禁担心起来。
极为自信的佩吉应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她说“阿莉尔的母亲不让,”好象这位母亲仍然活在世上,这就清楚地表明她没有从往事来推论现今。她年纪又小,能通过纽约的街道吗?威尔伯医生希望她能安全回家。家?阿莉尔的家。
佩吉·鲍德温(有时是佩吉·多塞特)在离开医生诊所时,并不想回宿舍。
“我想到什么地方走走,”她一边跨出大厦的前门来到公园大街,一边喃喃自语道,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使她入迷的东西太多了。
宽阔的街道。安全岛上的圣诞树覆盖着闪亮的残雪。
锃亮的大轿车。
车门口的男人,制服上的纽扣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这一切与威洛·科纳斯全然不同。
威洛·科纳斯是她的家呀。
住在这些房子里会有什么感觉呢?
她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名人。
到那一天,她也许能住进一所房子。
看门人也有闪闪发光的纽扣。
她盼望成为重要人物,干许多事,去许多地方。
她决定走一段路,看看,瞧瞧,体验体验。
想知道的东西太多啦。
所以她总是在倾听,想把什么都听进去。她东跑西颠地,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走到麦迪逊大街,她浏览商店的橱窗,里面摆着黑貂皮的狭长披肩、可爱的针织衣服、粉红色夜礼服。
还有一些黑紧身上衣配上带黑天鹅花边的红色或白色裙子。
她喜爱漂亮的衣物,但不敢在这样豪华的店铺买任何东西。
她只是浏览而已。
西44号街上的酒吧间,是她又一个不敢去的地方。
但在圣诞节后的哪一天,她就可以瞅一瞅里面所有的人在干她在威洛·科纳斯所认识的人所没有干过的事。
两个男人从酒吧里出来。
其中一个从她身边擦过,并问她:
“那件事怎么样?”哪件事怎么样?她心中不解,死死盯着他。他大笑起来。笑声吓着了她。人们一笑,她就认为人家笑她。她快步走开,但还是听到那擦身而过的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
“挺有主见,啊?”
挺有主见,是的,佩吉的怒火差点爆发。什么有主见,该死。
她继续举步向前,转眼间把刚才的小插曲忘得无影无踪。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家大型商店之中。
通过一个坡道上楼,她进入了火车站。
牌子上写着:“宾夕法尼亚车站”。噢,好家伙,我可以去什么地方逛逛啦,她心中琢磨着。在火车站内,她找到一家吃东西的地方。她贪吃。
午餐后,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书摊旁看一本有关医生的小说。
她对这类小说不太入迷,但阿莉尔爱看。
那位红发的好医生怎么把她混同于阿莉尔呢?
难道就看不出佩吉和阿莉尔完全是两回事吗?
佩吉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们都转身朝她看。
人们呀。她一想到人们就能哭出声来。
这时一旦想起人们,她就空虚和孤独。
脾气坏的人也实在太多,使她生气。
她明知生气不好,但许多事都使她生气。而她一生气,就是狂怒。
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坡道,使她感到自身之渺小。
她穿过旋转式栅门,又穿越一条长廊,便来到售票处。
她走近售票窗。
窗口里面的女人朝她对望。
佩吉心平气和地对她说:
“我没有必要非得在你手里买票!”恼火不好,这次她没有恼火。
“对不起,买张票,”她走到另一个窗口前说道。
“去伊丽莎白镇?”另一名售票员问道。
佩吉点头表示肯定。为什么不?她看见许多人在等车,指示牌一挂就排队。
她想第一个通过检票口,但尽管她手脚快,仍是排在第五。
她又发现自己在某一火车站附近的餐馆里,叫一杯热巧克力。当她问侍者这里是不是伊丽莎白车站时,他异样地瞧着她说:
“是啊。”
真稀奇,她不知道怎样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