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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萍踪湿淋淋地从水里出来。

她身后立即也冒出了一堆黑压压的人头。

方才她转入地道后进入水道,本想和当初重明宫一样利用地道背后的水波将追兵冲散,谁知道这批人比当初第一批士兵精锐得多,装备也先进得多,他们进水那一霎,周身的战斗衣便变得滑腻流畅,像一条鱼般在水中毫无阻力,脚底也生了蹼,轻轻一摆,便是丈许,游得比她还快。

身后追兵手中武器显然也不怕水,枪口一抬,在水面上齐齐对准了她。

萍踪猛然甩手。

指掌间白濛濛雾气逸散,四周温度急降。

正要开枪的追兵,忽然发现自己扣动不了扳机了。

随即发现整条河都被冻住了,他们连同他们的武器,瞬间被冻在了河里。

这又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

但显然萍踪的异能并不能困住这些同样强大的战士,他们连寒冷都感受不了,轻轻一挣,冰层立即就裂了。

一位战士最先挣脱冰层,开枪的同时,肩头一耸,挂在胸前的背带上那串银亮亮的椭圆形东西便顺着冰面向萍踪滚来。

眨眼便至——

萍踪一弹手指,指尖绽放一条火龙,在银弹滚过来之前,便抢先烧了过去。

那群战士变色,急忙挣裂冰层,拼命往下潜去。

银弹在冰面上转了几圈,绽开红蓝色绚烂的光,光芒向前推移,经过前方垂着无数红灯的拱桥,桥分成两半,一半轰然倒入河中,溅起巨大水花。

经过灵泉村东德子家,切掉了他家的屋顶。

经过再往前的忽然塌陷生生矮下去的扶春楼,将那飞檐齐齐削去。

萍踪蹲在树上,望着还在不断推进的光芒,只觉得背后和脚底都凉飕飕的。

她抬起脚看了看,靴底已经被削掉了。

再慢一步,她这双腿就没了。

身后冰层碎裂声响,那群战士等待炸弹炸完,再次从水里冒了出来。

萍踪一个跟斗翻下树去。

身后白光蓝光追蹑而来,转眼将那棵树摧毁成齑粉。

黑衣战士出现在空中,一低头看见萍踪竟然又投入了桥那边的水中。

那里桥塌的烟尘未散,隐约可见水波银亮。

战士们心中冷笑。

愚蠢的古人,故技重施吗?

下一瞬萍踪身躯一矮,在即将进入那“水”中时,忽然整个人缩入了桥的拱洞之中,并没有直接入水。

但后面追来的黑衣战士速度太快,也没想到这是个假动作,一个接一个冲入“水”中。

有人还在半空就已经开枪,光波冲击得水面震荡,溅起无数银亮水滴,洒在战士们的身上。

“噗通”之声连响,战士们再次追杀入水。

一落地腿却被震得发麻,第一感觉是这河怎么这么浅?比方才浅多了。

再一看,发现根本没有那个女子。

随即觉得不对,身上的仪器在乱响,鼻端嗅见奇怪味道,身周的“水”形态奇异,而“水”位在急速下降……

有人惊叫,“这不是水,这是汞池!”

……

飞碟上,又是一波混乱。

因为发现又一批蓝光小点疯狂闪烁,终端上链接着随时显示武器储备情况的柱状图在疯狂下降,眼看着那血条便下去一半有多。

指挥拼命发送信号,询问怎么回事,分成前后四批的战士们,却无一人回答。

……

之后有人追着铁慈钻入东德子家后窗对着的后山的洞,结果那洞居然是个假的,人一进去,就自动收拢,生生将钻进去的人挤在当中。

李大娘家的地窖看似什么都没有,地面却是一整块的磁铁,磁铁对肌肉战士并没有发生什么作用,却将地面上一直到处踩踏想要踩死铁慈的机甲给吸住了。

巨大的机甲虽然主材料并非金属,而是一种轻质合金,但体内有些零部件依旧用的是钢铁。而那块磁石非常巨大,竟然生生吸住了机甲,虽然不是很牢固,却大大拖延了机甲的行动力,并导致操作系统紊乱,笨拙地和铁慈战了几圈,被铁慈一拳打破胸甲,轰然倒地。

追着萍踪冲进阿黑屋子的人,忽然失去了萍踪的身影,谁知道眨眼不见了她的人影,还以为这位也会瞬移,谁知道头顶轰然一声,大片非常粘腻的土当头倾倒下来。

人看见头顶土方倾倒,土方里还有无数蠕动的虫蛇,下意识一乱。

然后发现那些土宛如浆糊,一时竟然无法挣脱,而萍踪站在他们头顶的阁楼上,也像打地鼠一样,看见一个头冒出来,就一道冰剑或者一把火。

虽然无法一次性解决,力道也够他们疼,还不给他们换气的时间,多少也能憋死几个。

等他们好容易打死那些蛇虫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武器在粘土中挣扎时,掉落了大半。

有人追着铁慈奔往彩楼,结果一路的水道两边,两侧浓荫碧翠的大树,好多树都是中空的,藏着刺客。

冷不防就蹿出来一个人,来上一剑,三十六颗树,有的树藏人有的树没有,树中刺客神出鬼没,倏忽来去,仿佛无穷无尽,天外来客们只觉得刺客永远都打不完,瞠目结舌以为自己遇见了妖法。却不晓得那不过是一座阵法,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术,以树为阵,圆转如意,牵着那群拥有高科技却完全丢失了老祖宗智慧法宝的未来人,转了个半死。

这些战士,速度惊人,不惧刀剑,不怕水火,不知冷热,自以为在这里便是天下无敌,却忘记了无论战斗衣甲多么强大,穿它的终究是人。

这些陷在沟里,粘在泥里,堵在洞里,困在阵里的未来人,有时也会惘然地看一眼上头的两个女人——她们并不意气风发,甚至也是狼狈的,身上总有各种擦伤和灼伤,这是和他们的强大武器擦身而过时留下来的,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毕竟激光类的武器本就是神鬼一般的速度,收割性命不过是须臾之间。

但这些战士,之前也曾在电子终端全程跟随过那一路的追杀,知道这些古人,尤其是这两个女子,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开始遇上无人机和激光枪的时候,两人胳膊被穿透过,肋下被断折过,多少次险死还生,但随着一路逃亡,多次接战,虽然伤痕一直不断,却越来越轻。

一开始还是被动挨打,渐渐就开始反击,到得海右一次性坑死了一整支精英军队。

逼乱了原本胜券在握的联盟,逼得管理司大佬反目,逼得将军孤注一掷将最后的精英和武器全部带到了这里,而此刻,她们依旧在。

只是……这些战士看着上方的女子,有人愤怒不甘,有人生出惋惜。

因为……不管如何强大,如何聪慧,如何思虑周详准备周全。

时代的鸿沟不可跨越。

有些武器,有些魔鬼,一旦放出就无人能抵抗。

大乾表现得越优秀,皇帝表现得越强大,只会促使管理司更坚定地更迅速地放出魔鬼。

大乾终将覆灭。

……

城墙上下,则是另外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破镜城第一次迎战外敌,也是大乾大奉两国军队第一次在城墙上合作,彼此都有一种很古怪的感受。

来不及磨合,来不及作战动员,什么都来不及说,对方的攻击就开始了。

明明距离还有百丈,神射手都达不到的射击距离,对方就已经停下阵型,城墙上的将士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白虹自天际生。

不,不是白虹,是大片的白光,自对方阵型中汇聚而出,瞬间跨越百丈距离,落在了破镜城覆了冰的厚厚城墙上。

大地摇动,天空仿佛瞬间被割碎,而众人眼前,起了一阵冰霜雾雨。

厚达一丈的坚冰被击碎大半,飞上半空,雪浪连天。

城上人震惊于那白光到底是何物,那冰没日没夜浇了十日,换成任何军队,不攻打十天十夜别想上城。

却在这白光之下,一个照面,碎了大半。

而底下也一阵寂静。

好不容易拉扯出来的联盟联军,也十分震惊,仰头望着那闪闪发光的雄城——古人的城墙,怎么可能抵挡上千激光枪一次齐发?

下一瞬,空中嗡鸣声响,城头上的众人只看见无数黑影咆哮冲天而起,在空中拉出无数黑色残影,眨眼间便将要凌空至城头!

前一刻还因为对方不接近而无法展开守城战,后一刻对方已经上了城头!

豹形的飞车前轮在空中飞转,狠狠撞在已经破碎的冰面上,顿时引起一阵空转打滑,冰屑飞溅。

最前面的飞车的轮子已经触及城头。

慕容翊一挥手。

城墙两侧角楼上飞箭如雨,那箭不同于寻常的箭,色呈青蓝,流矢越过空中时划过青灰色的痕迹,不冲着飞车上的骑士,只向着飞车的轮子。

飞车上的战士们看也不看一眼。

远古时代这种低级冶炼技术锻造出来的箭矢,根本不可能给高速运转的车轮造成任何损伤,还没接近,都要被四周的漩涡气流给卷走了。

他们随即发现自己估算错误了。

那些箭哧地一声破开漩涡般的气流,射入高速运转的车轮之中。

骑士们依旧没太担心。

卷不走也没关系,飞车的轮子又不是橡胶的,轮毂是极其坚硬的合金,区区一根箭,刚进入就崩碎了。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又错了。

隐约吱嘎一声极其尖锐的摩擦声响,却没有看见崩碎的铁块,下一瞬骑士们便感到车身一顿。

轰鸣声戛然而止。

那些箭卡在轮毂之间,变形弯折,却并不断。

紫袍人影一闪,一直立在最前方的慕容翊出现在城头,一步便踏上最前面骑士的车头,一脚蹬在对方额头。

满绣金线暗纹的紫罗袍在空中飞舞,积雪城头冷光四射,映得他身姿风流如谪仙,气质森然却如阎罗。

啪一声响,宛如甜瓜碎裂之声,当先的骑士头颅化为一蓬血雾,血雾里人和车直坠而下。

他的头颅变成血雾之前,手中、双肩,都同时绽开白光。

三道光交织成狭窄三角,慕容翊身形正在那三角笼罩范围之下。

慕容翊毫不理会,空中一旋身,又是两脚踢在两侧飞车骑士头上。

恢复静寂的城头上,人人都听见两声清脆的折裂之声。

脖颈,本就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

而慕容翊这三脚踢出的力度,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脚骨都裂了。

积蓄已久的恨意和怒气,便是对方武装到牙齿也抵不住。

他身形翻飞之间,躲过了一道将要穿过他腰腹的致命白光。

另外两道,却躲不及,也未曾躲,穿过他左右双掌。

空中洒落一溜血珠,在城头雪上画一抹虹。

慕容翊笑吟吟落在城墙上,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

他出手的同时,墙头上的高手们,全部动了。

人人手中左右两根根掺杂了渊铁丝的牛皮绳索,手腕一抖,无数乌黑的圈子飞出,一根绳索套住了那些准备弃车爬墙的骑士的脖子,一根绳索从飞车下钻出,从骑士腰上经过,绕了一圈,将骑士和将坠的飞车固定在一起。

出手的是萧雪崖、游卫瑆、不青、朝三暮四、夏侯淳……城头上的双方将领和无数士兵涌上,接过绳索的另一端,飞速捆在了早已准备好和城墙连为一体的巨大石墩上。

如此,就变成了骑士被吊在城墙上,同时还承受着身下重达千斤的飞车的重量。

便是脖颈有护甲,也承受不了这样可怕的拉力。

几乎瞬间,格格之声不绝。

城下,联盟战士抬头,震骇地看着城上那一幕。

有人横尸雪地,有人骨断筋折随着飞车摔成四分五裂,但更多的是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的战士,九十度垂着脖颈,身下吊着巨大的飞车,正在缓慢地旋转,在这样的死亡旋转中,一点一点,被折断脖颈,被以最决绝的态度和最狠厉的手段公开处刑,永远留在了城墙上。

像一场中世纪明正典刑的绞刑,寒酷地昭告天下。

犯我者必诛。

联盟习惯了信息战网络战之类高科技只减数字不见流血的现代化战争,今日才知,原来血淋淋的杀戮才是最有震慑力的。

他们一路追杀铁慈而来,见识过大乾皇帝的灵活聪慧和百变手段,以为那便是古代人智慧的极致。

却未曾想到,在这边境之地,会直面比大乾皇帝更狠辣更决绝的攻击。

须臾之间,那群飞车战士已经被吊死,躯体被沉重的飞车带动,空洞地一下一下撞在城墙上。

联盟指挥官看着前方景象,心头发紧,但此时退不得一步,举起手示意。

却见此时,城头上的人潮水般退去。

转眼城头便无人。

联盟战士都一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进,还是不进?

指挥官沉默了一会,心想在远古时代打仗,如果遇见“空城计”而遁走,回去不说军纪伺候,也要成为笑柄吧?

如果这些古人真的对他们玩空城计,那就太天真了。

枪声响起,战士们持枪行进。

肌肉战士行进速度快过神驹,转眼便至护城河前,也没见他们动作,脚下忽然化成长长平板,滑水而过。

护城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并不够载人,反而给渡水产生困难,但这困难对于联盟战士并不存在,他们滑冰而过,一霎如风,因为速度太快,明明躯体沉重,薄冰却连裂痕都无。

冰面上划出一道道浅白的亮痕,转眼便至城下。

最前面几个身着甲衣的战士停下,各自卸甲,转瞬自动组装成一架巨大机甲,一人跃入胸甲中控位置,单手攀住城墙,轻松跃上。

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城头上真的没人了。

机甲发出信号,肌肉战士纷纷解下被吊死的同伴,放在城下,爬上城墙。

破镜城堪比盛都高阔的城墙,对他们来说宛如平地,转眼翻过城墙,却看见里头百丈之内,都是一片空场,四面高高城墙。

他们落入这四面城墙之内。

指挥官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瓮城。

瓮城就是关门打狗的意思。

但是这些古人锈弓软箭,能打得了他们吗?

这念头刚闪过,忽然蓬蓬几声响,四面忽然燃起几座巨大的火堆。

想用火攻?

战士们刚想笑,忽然闻见极其焦糊的气息,眼前黑烟滚滚。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火堆中添加了最差的炭,一旦烧起来,浓烟弥漫,焦臭袭人,细雪还在下着,粘上黑烟就成了黑雪,再因为人体的热气粘上人的躯体,面罩,转眼众人都成了黑人。

联盟战士不怕火烧不怕水淹,但是总是要视物和呼吸的,面罩上眼睛那个位置是透明高强度玻璃,此刻被焦烟黑雪污染得一片昏黑,伸手去抹,烟中含着的细小炭粒就会划花玻璃,等到抹干净,玻璃也糊了。

联盟战士的战甲其实都有自带空气净化过滤系统,那是因为联盟所处的时代本就空气质量恶劣,但是到了空气明净的大乾,空气净化系统又累赘又无必要,因此很多人都取了下来,此刻便遭到了焦烟的侵袭,咳嗽不止,越咳嗽,面罩内的气息越差,很快戴着面罩就觉得窒息。

就算戴了空气净化过滤系统,那些颗粒很大的焦烟一样会对系统造成损害,又没有带那么多的滤芯来换。

一时之间咳嗽不止,视线不清,而此时浓烟之中轧轧之响连声,破空之声不断,隐约可见四面城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人,举弓搭箭,嗖嗖连声。

这些箭准头极佳,转瞬穿透浓雾,射在还在烟雾中摸索的战士身上,却并未引起惊呼和惨叫,反而引起几声不屑的讥笑。

指挥官一边咳嗽,一边抬手从接住从自己战衣旁擦过的箭矢——那箭原本是正中他胸膛时,却在触及他身体时自动滑过。

有心要震慑大乾人,指挥官拈了箭支,反手一扔。

呼啸如电,穿烟透雾,城墙上一声惨呼,一名箭手落于城下。

指挥官刚要大笑,空中一声愤怒的鹰唳,狂风忽降,隐约头顶巨大的黑影一闪,褐色的钢铁般的爪子已经落在了他头面之处,指挥官猝不及防,急忙后退,却已经慢了一步,面门上嘎吱一声,透明面罩生生被抓裂,咔嚓一声,弯弯爪钩探入,下一瞬他身子一轻,竟然被抓着面罩生生提飞了起来。

现代战争不强求个人武力,也不会要求战士拼死保护将领,遇到这样的情形只有自救。

指挥官急忙按动按钮,分离面罩,身子落了下去,正要松一口气,忽见寒光一闪,霍霍有声,什么东西盘旋着劈裂烟雾,转瞬至咽喉——

下一瞬血色泼红焦烟,天幕之下,一片色彩浓烈。

长空鹰唳,有人翻飞下城墙,海东青正振翅迎上,那人手臂一伸,咔嚓一声,手腕套入鹰腿上的套环,巨鹰一个流畅的转折,携他下城,风雪猎猎,他乌发伴黑袍飞舞,间或红色的内袍如火般一飏。

携鹰而来的人,掠过捂着咽喉还没倒下的指挥官身边,抬手横肘,弯刀一抹,带起一颗头颅和冲天血光。

而弯刀已经丝毫不带烟火气地回到了他手中。

海东青一声长唳,半空里一个盘旋低飞,借着那股回荡之力,丹野的弯刀狠狠劈进一名战士的透明面罩,硬生生挑着他飞上高空。

半空中弯刀一振,将人甩落一地血雨。

丹野的喝声响彻全城:“敢杀我西戎箭手,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海东青一个回旋,丹野已经回到城上,弯刀入鞘,唇角咧一抹森然又不在意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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