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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爽朗的嗓门通过话筒传过来,“廖总厨,最近在哪里高就啊?”
老友再续,总叫人愉快。廖初笑了下,『插』着裤兜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没去哪里。”
打电话那人叫黄烈,是个猎头,为人豪爽眼光毒辣。之前就曾跟廖初说老滋味餐厅衰落已成必然,不宜久留,建议他立刻跳槽。
后来老爷子病重,少东家锋芒毕『露』,两代人的理念冲突明面化,各自所属核心成员也矛盾不断。
集团上下皆人心惶惶,还有不少人趁机跑了。
廖初素来对人的情感和情绪变化极其敏锐,少东家针对自己,又怎能看不出其中的变化?
只是不想走,也不能走。
老爷子对他有知遇之恩,帮他从一介新丁迅速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行政总厨,名利双收,他若在这个时候走了,老滋味就真的完了。
人活一世,总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黄烈笑道:“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休息下也好,不过日子还得往前看,树挪死人挪活,不如换个地方发展。
还记得沪海市缘聚集团的杨总吗?前段时间他还联系我,说想请你过去坐镇,年薪在老滋味的基础上上浮10%,之后逐年递增,可以签订长约。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的话,都可以谈。”
对于餐饮集团而言,优秀的行政总厨就是金招牌和定海神针,绝对值得特殊对待。
廖初扬了扬眉『毛』,“京圈沪圈两看生厌,怕没那么简单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餐饮圈也是如此,北方菜系和南方菜系相差很大,厨师之间往往也拉帮结派,像廖初这种野路子,其实到哪里都不好生存。
但他偏偏混得还不错,全凭实力。
不服?比就是了。
黄烈就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杨总是很有诚意的,当初老滋味的老爷子怎么支持你,他只会做得更好。”
廖初没做声。
听对面久久没有声音传来,黄烈又道:“老弟,杨总是真的很有诚意啦,不然你们先见一面?”
一流餐饮机构的行政总厨年薪至少百万起步,老滋味更是其中佼佼。
也就是说,只要廖初点头,接下来他每年就会比以前多收入数十万元,这还不算其他的福利。
“舅舅?”小姑娘噔噔噔跑过来,从后面一下子搂住了他,“你在跟谁说话呀?”
廖初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手机拿开一点,“一个朋友。”
电话那头的黄烈隐约听到孩童的声音,惊讶道:“你结婚啦?”
孩子都有了,竟然没请自己,这是不拿我当朋友啊!
“我姐姐的孩子,”廖初道,“多谢你和杨总一番好意,不过我暂时确实没有去别处就职的意思。”
黄烈一怔,“单干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像他这种天赋,这样的年纪,也该自己闯一闯。
给别人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来的痛快!
果果仰头看廖初,这才发现他在打电话,忙捂住嘴巴,『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
她知道讲电话不可以被打扰哒。
这小机灵鬼儿。
廖初失笑,“算是吧,主要是想休息下。”
再那么下去命都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黄烈却误会了,以为是老滋味少东家的做法让他寒了心。
“也行,反正你们这行经验最重要,越老越值钱,”黄烈爽朗一笑,“就算你以后再想换个地方也来得及。到时候可一定联系我。”
廖初隔着电话点头,“一定。”
黄烈又问餐厅地址,廖初就道:“小门脸儿,弄着玩儿的,只怕入不得老兄的眼。”
黄烈大笑,“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既然是你廖老弟的炉灶,大小高矮有区别吗?”
清江市么,啧啧,那里的食客有口福啦!
到了行政总厨这个级别,需要负责的事情逐渐从厨房转向前台,更多地还是参与餐厅整体布局和发展,属于管理级别。
除非是特殊的贵宾点单,一般总厨都不会轻易开火。
回忆起廖初的手艺,黄烈也有点口水分泌旺盛。
他看了下自己的行程表,嗯,下个月要出差,不然就去瞧瞧?
大不了多坐三个小时的高铁嘛,正好看看那座清江市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吸引力。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挂了。
果果闷声问道:“舅舅,我可以说话了吗?”
廖初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可以。”
“舅舅的朋友,果果认识吗?”
“不认识,但或许哪一天可以认识?”
“交朋友好玩吗?”
“要看是什么朋友,”来到一楼大堂,廖初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等你上了幼儿园就会交到朋友啦。”
一听幼儿园,小姑娘又撅起嘴巴,哼唧道:“可是果果不想要朋友,果果只想要舅舅……”
廖初抱着胳膊俯视,眉『毛』一挑。
果果迅速低头,用脚尖蹭地面,“知道啦,舅舅说要勇敢尝试。”
廖初满意地弹了下她的小辫子,“真棒。”
“舅舅舅舅,今天吃什么呀?”小朋友的难过就像天上的薄云,来得快,去得也快。
“烤『乳』猪。”廖初说。
“又是不挑食的猪猪吗?”果果吞了下口水。
“算是吧。”廖初也没想到一个故事的后劲儿竟这么大。
之前说煲靓汤,倒是让他想起另一道在粤省颇有人气的大菜:烤『乳』猪。
昨天他联系了以前认识的供货商,说想要几头香猪。对方还真有现货,连夜运送,今天一早就匀了两头过来。
都是一『色』粉扑扑的小嫩猪仔,八斤上下,最适合烤『乳』猪的条件。
这可是道历史悠久的硬菜,早在南北朝时期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载:“『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一直到现代社会的今天,烤『乳』猪仍是许多重大场合的c位。
譬如在许多老粤省人心目中,但凡逢年过节祭祖,必要有烤『乳』猪。
它不光对食材要求苛刻,配料调味火候更是缺一不可,等闲店铺根本不敢打出招牌贩卖。
但廖初敢。
一名好厨师如果走了歪路,绝对是可怕的杀手,因为他们都是玩刀的行家。
此时廖初正将香猪开膛破肚,剔除多余的肋骨和肩胛骨后平铺开来。
雪亮的刀锋在骨肉筋膜间游走,似一尾灵巧的白鱼,充满尖锐的杀意,却也带着致命美感。
庖丁解牛,不过如此。
上午腌制,下午烤,正好做晚间大餐。
中午姬鹏来吃饭,熟门熟路先往后厨看,“老板,晚上吃什么?”
最近的他生命中唯余三件大事:
早饭,午饭和晚饭。
报菜员果果从旁边探出脑袋来,声音响亮,“是猪猪哦!”
廖初一脸平静地丢出重量级炸/弹,“烤『乳』猪。”
姬鹏倒吸一口凉气,“我要!先预定,多少钱?”
听到金额后,黑皮少年罕见地沉默了。